飄天文學 > 藏着一把問劍 >第一百六十八章 指認
    “開始了。”

    清晨時分,李昂和諸多長安市民一起,站在大理寺外,向內張望。

    他還是來看這起案件的審理過程了,一方面是因爲烏十七的懇請,

    一方面則是因爲之前苦境蓮的變化。

    在虞國,大理寺和刑部均有掌管司法之權,

    大理寺相當於最高審判機關,專門負責朝廷官員犯罪以及發生在長安的徒刑以上的案件,

    刑部則負責處理普通犯人,並對大理寺徒刑、流刑程度以上的案件,進行復核。

    如果發生涉及政治、涉及冤案的重大案件,那麼御史臺也要摻和一手,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加侍郎,以及御史中丞共同會審。

    虞國將案件分爲五等,對應五種刑罰,分別是鞭笞、擊杖、有期徒刑、流放、死刑。

    由於這起案件死了人,幾乎可以肯定是有期徒刑起步,直至死刑。也就是說必然要到刑部複覈。

    本來按照虞初規矩,如果是死刑級別的案件,是需要交由皇帝複覈,以顯示虞國對死刑的審慎、對人權的關懷。

    但幾百年下來,虞國人口不斷膨脹,死刑案件越來越多,皇帝一個人根本審覈不過來。這條規矩也就逐漸沒人提了。

    哪怕是死刑,也到三堂會審爲止。皇帝不會輕易過問,或者干涉案件導向。

    啪嗒。

    兩名高大魁梧的大理寺差役,將穿着囚衣的聶石磊,沿着走道拖了過來。

    他們捏着聶石磊的雙肩,用力按下,逼他跪在堅固石磚上。

    “砍頭!砍他的頭!”

    “殺了他!”

    “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

    大理寺外瞬間響起了嘈雜罵聲,各式各樣污穢詞句從廣大長安市民的嘴裏蹦出,恨不得化語言爲利劍,將跪在那裏的聶石磊貫穿。

    就算是一些看起來面善的老太太,也在低頭難過,“多好的女娃啊,聽說才十五歲,就被這個傻子給毀了。”

    “長安萬年縣的衙役都是幹什麼喫的?平時就放這個傻子上街隨便走麼?”

    “聽說是端午節他爹帶他出門的。”

    “那怎麼不把他爹也抓起來,說不定就是他爹指示的。就算和他爹沒關係,他爹放傻子出門也是過失!”

    長安城已經有段時間沒發生過這種惡劣案件,寺外的市民們羣情激奮,聲音越來越大,

    令高坐於堂上的大理寺卿運翰池,微不可察地皺起眉梢,一拍龍形驚堂木,將寺外雜音壓了下去。

    “開始吧。”

    運翰池深吸了一口氣,對臺下渾渾噩噩的聶石磊問道:“你是聶石磊?”

    “...是。”

    聶石磊緩緩擡起頭,眼神漂移迷離,視線花了好久才固定在運翰池臉上。

    “載乾四年端午節的戌正,到亥初時候,你在哪裏,在幹什麼?”

    “...啊?”

    運翰池抿了下嘴脣,耐着性子再問了一遍,“...半月以前,端午節那天晚上的戌正到亥初時候,你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事情?”

    “我,我在陪阿耶和小妹,賣竹籃。”

    聶石磊的言談近似孩童,說話經常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

    一會兒說自己很害怕,一會兒又說自己被人打了,自顧自地哭起來。

    如此表現,沒有讓寺外的羣衆們同情,反而認定是他瘋症發作,殺了孟英,並妄圖用這種傻子想出來的拙劣謊言矇混過關。

    谷</span>砰!

    李昂轉頭望去,只見角落裏,一個穿着華貴服飾的中年男子,正雙目通紅,一拳重重砸在石牆上。

    中年男子緊咬牙關,身軀因爲強烈的悲痛與憤怒而微微顫抖,淋漓鮮血沿着指縫滑落。

    他旁邊圍了一圈人,其中那位李昂熟悉的、虞國第一富商的金無算,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應該就是死者孟英的父親,琉光錢莊在長安縣的管事,孟成業了吧。

    李昂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大理寺內。

    “帶人證上來。”

    也許是覺得和聶石磊交談太過費力,大理寺卿運翰池擺了擺手。

    一旁差役將一羣人從側方庭院帶到堂前,其中既有富家少女,也有長安萬年縣差役、鎮撫司士兵。

    “嗯?”

    李昂眉梢上揚,在人羣看到了前天那個被砸爛菜葉的小女孩。

    運翰池對人羣依次提問,對案情進行了還原梳理。

    “根據多方證人口供,端午節中午,午正時分,孟英和友人一起去曲江池遊玩。

    下午酉初時分,嫌犯聶石磊與其父聶高、其妹聶鈺環一起,攜帶竹籃等商品,前往東市西側擺攤。

    亥初時分,孟英與友人從曲江池返回,前往東市。於亥初一刻鐘,與友人在東市東側入口處走散。

    亥初兩刻鐘左右,位於東市西側入口的聶高,因腹痛離開攤位,囑咐女兒聶鈺環看好聶石磊。

    聶鈺環被花車吸引,囑咐聶石磊留在那裏不要走動之後,就去花車旁邊,買兩人份的糖果。再返回時聶石磊已經失蹤。

    亥正一刻鐘時分,孟英的友人來到東市西側尋找,與聶高、聶鈺環,同時發現了巷弄裏形跡可疑的聶石磊,以及已死,且臉被劃花的孟英。”

    運翰池沉聲說道:“事情是否是這樣。

    你離開攤位後,被出現在街頭的孟英所吸引,尾隨她走進小巷,遭遇反抗呵斥。你便將她的頭摔在牆上,行不軌之事,事後出於恐懼,用她頭上的玉簪,將她的臉劃花。最終來不及逃跑,人贓俱獲。”

    “...”

    聶石磊彷彿沒有在聽大理寺卿在說什麼,他只是看着不遠處的聶高和聶鈺環,不斷流淚——他父親聶高鼻青臉腫,顯然這段時間在長安城裏被什麼人毆打過。

    “你還有臉流眼淚?”

    一位似乎是孟英友人的富家少女氣憤至極,從證人中衝上前來,一腳踹在聶石磊肩膀上,將他踹倒在地,大聲吼道:“你知道孟英死的時候有多痛苦絕望嗎?她的指甲因爲用力掙扎而掉落,她的...”

    大理寺卿運翰池皺起眉頭,不用他說,一旁的差役就將富家少女拉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如果沒有異議的話...”

    “不是的。”

    這一次,聶石磊終於主動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從極遠處飄來一般,“我沒有殺了她。”

    “嗯?”

    運翰池皺起眉頭,只見聶石磊的目光逐漸穩定,不再四處亂看,聲音也平穩有序了許多,“是其他人。”

    “誰?”

    “他。”

    譁然聲中,聶石磊一擺手臂,指向了大理寺門外。

    一個高壯男子面色陡變,正打算消無聲息後退離開,手臂卻被旁人一把抓住。.七

    “閣下想去哪?”

    李昂微笑說道,稍稍用力一拉一甩,將他推上前去,來到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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