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藏着一把問劍 >第二百一十九章 越王
    鴻臚寺中,鴻臚寺卿與鴻臚寺少卿各自拿着一份理學刊物,面面相覷。

    “...要通知學宮麼?”

    少卿皺眉道:“太皞山的使者們,對於這期刊物格外不滿。甚至有人直言李昂這是妖魔行徑。”

    新的一期理學刊物,不出意料地掀起了軒然大波。理學刊物,特別是主刊,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學宮的態度。

    而當論文撰寫者,又是那位李昂的時候,事情就變得更加複雜。

    “...”

    寺卿閉目凝思良久,緩緩說道:“此次帶隊的信修樞機,有說過什麼嗎?”

    少卿搖頭道:“這倒是還沒有。信修樞機來長安以後,就閉關不出。。生活起居,也由太皞山他們自己的人照料。”

    寺卿道:“既然信修樞機沒有發話,就不用通知學宮了。”

    少卿欲言又止:“可是...”

    寺卿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擔心太皞山對此感到憤怒?”

    少卿抿了抿嘴脣,“嗯。不止太皞山,這片論文恐怕還會引起友邦驚詫,讓南周、西荊等國發來詢問。”

    太皞山畢竟是昊天道門的中心,天下已知文明範圍的大部分,都遵從道門的啓示與指引。

    哪怕摒除掉昊天信徒的身份,單純從虞國利益的角度出發,觸怒太皞山也絕非明智之舉。

    “唉,習慣了。”

    寺卿嘆氣道:“從蘇子不敬昊天開始,學宮歷代山長中,除了寥寥幾位,大多不怎麼虔誠。而學宮修士鋪路修橋、炸山填渠、鑽研理學的舉動,也時不時引來太皞山的不滿。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兩件事情。

    難道還能因爲區區一篇論文,派兵攻打虞國不成。”

    他頓了一下,搖頭無奈道:“繆正青這個學宮監學是怎麼幹的?

    學宮要發這麼敏感的東西,他都不會過來知會一聲,讓我們鴻臚寺裏外不是人。

    罷了,我進宮一趟,稟告陛下。”

    年邁的寺卿站起身來,錘了錘痠疼的老腰,再看了眼論文上明晃晃的李昂名字,心緒複雜。

    多事之秋啊。

    ————

    學宮後山的李昂,並不知曉自己這篇論文造成的影響。

    既然山長點了頭,那麼其他無關人等的意見,就沒那麼重要了。

    他現在的精力,全都用於...補課。

    兩晉俱喪婚嫁禮法觀念的變化。

    前隋對突厥的民族政策。

    虞律化外人相犯的處置原則。

    被轉化爲常見牲畜的低階妖類。

    ...

    爲了製取青黴素,李昂請了太久的假期,以至於落下的課業堆到了令人仰望的程度——

    何繁霜是經常來補課,但作業與課堂筆記,還是要他自己寫的。

    莫名有種假期即將結束,在開學前一天拼命補作業的既視感。

    李昂搖了搖頭,將雜亂思緒拋之腦後,繼續用念力同時操控兩根筆桿,奮筆疾書。

    “我來啦——”

    屋外傳來了李樂菱的聲音,她披着暖和厚實的水貂絨圍脖,手上揣着小巧精緻的暖爐,蹦跳着走進屋內,

    身旁跟着的侍女,提着一個個餐盒,裏面裝着新鮮溫熱的菜品。

    李樂菱從餐盒裏端出菜,放在李昂面前的桌上,隨口問道:“翠翹呢?”

    “樓上睡午覺呢。”

    李昂用念力放下毛筆,擡起手指,說道:“五。”

    李樂菱歪了下頭,不解其意。

    “四,三,二,”

    李昂自顧自地倒數着,當說完“一”字的時候,樓梯上也傳來了噔噔噔的腳步聲——聞到食物香氣的柴柴,揉着惺忪睡眼,扶着樓梯扶手走了下來。

    除了不會飄以外,簡直就跟古早動畫中,被食物氣息勾走的貓貓狗狗一樣。

    李昂與李樂菱相視一笑,配合默契地收拾起了桌面,擺好了碗筷,“喫飯吧。”

    三人坐在一起喫着午飯,閒聊着最近的事情。

    長安近期最大的話題,自然是外國來的使團了。

    除了周國、荊國等大國以外,一些本來就要到虞國朝貢的小國,最近也到了長安。

    “對於這些小國來說,朝貢絕對是件穩賺不賠的事情。”

    李樂菱隨意說道:“雖然路途遙遠,舟車勞頓,但每次來長安,都能得到金銀、絲綢等豐厚賞賜,其國主還能得到虞國冊封,在當地受到保護。

    並且...小國使團還有別的能撈錢的路子。”

    “撈錢?”

    柴柴好奇道:“怎麼撈?在馬車裏偷偷放點當地特產,來長安賣出去嗎?”

    “嗯,這是一種方法。”

    李樂菱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除了這種,還有就是...參加蹴鞠。”

    “哈?”

    一向不關心體育賽事的柴柴和李昂同時詫異道。

    “那些商號舉辦的蹴鞠比賽啦。”

    李樂菱解釋道:“蹴鞠歷史悠久,爲了保持吸引力,那些商號絞盡腦汁,先是弄出什麼東西部,分出東部賽區和西部賽區,又弄出了什麼聯賽制。

    前幾年,還搗鼓出了長安杯——也就是多個國家級別的球隊共同參與。

    由於獎勵極其豐厚,南周、西荊等國的球隊都會來參加。而那些小國,也會搏上一搏,在朝貢的時候順便帶上球隊隊員,省得來回跑。

    萬一能贏上一兩場,那就是萬貫級別的回報。

    前幾年的長安杯,都是虞國贏,但今年不知怎麼的,虞國球隊戰況不順,面對小國球隊接連受挫,最後輸給了南周。

    不少花高價買門票的狂熱愛好者,已經連續好幾天堵在了舉辦蹴鞠聯賽的商號門外,大罵退錢了。”

    ...這熟悉而又詭異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李昂表情頗爲古怪。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李樂菱從手包中拿出兩份紅色請柬,“我四哥再過幾個月就要成婚了,先把請柬給你們。”

    “越王殿下要成婚了?”

    李昂詫異地接過請柬,隨手翻了一下,發現越王李惠的未婚妻是工部尚書家的女兒,“怎麼這麼急?”

    “嗯,朝廷有人在催了。”

    李樂菱微抿嘴脣,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喫完飯後就匆匆離去。

    柴柴看着她走遠的背影,翻了翻精美奢華的請柬,奇怪道:“樂菱怎麼怪怪的,她跟她四哥關係不是很好麼?爲什麼看上去這麼不開心?”

    “因爲奪嫡的關係吧。越王李惠格外受陛下寵愛,快成年了還留在長安,不前往自己封地。估計是朝廷某些支持太子的大臣感到不安,想以成婚的名義,把越王徹底趕出長安。”

    李昂搖了搖頭,他沒心思摻和皇子奪嫡的事情,對於李樂菱的煩惱也愛莫能助。

    皇位只有一個,總有人會被淘汰。

    ————

    成婚...

    工部尚書府中,名爲閻萱的工部尚書嫡女、未來的越王妃,正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鏡中自己發呆。

    婚禮日期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一羣侍女、女官在周圍忙碌着。

    或者裝點房間,或是籌備嫁妝,或是準備給賓客的禮品。

    一片嘈雜聲中,閻萱的內心格外茫然。

    誠然,越王李惠是個絕佳的成婚對象,出身高貴,天資聰穎,才華出衆,

    之前幾次在非正式場合的見面,也能看出其性格友善,沒有因爲貴爲皇子而囂張跋扈。

    至於長相...生母是薛皇后的李惠,可以說是有點小帥的胖子。

    諸多優點疊加,閻萱很難說自己對這樁婚姻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唯有一點——

    奪嫡。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長安城中,誰不知道陛下格外寵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他的四子,

    之前在立太子的時候,也頗爲曖昧,在嫡長子李嗣與四子李惠之間猶疑不定。

    他的態度,影響了一衆臣子,令他們或明或暗交好李惠,以期從龍之功。

    自己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奪嫡之爭,何其兇險,稍有不慎就要迎來舉家覆滅的結局。

    閻萱坐在梳妝檯前,卻覺得自己彷彿是一顆陷入了旋渦之中的棋子,無助無力,難以呼吸。

    “三娘,沐浴的熱水準備好了。”

    一位侍女彎下腰,貼在耳邊說道。

    “嗯,這就來。”

    閻萱回過神來,起身走出臥房,來到浴室,在侍女的服侍下,解下衣服,憂心忡忡地踏入浴桶當中。想着自己未來的命運、

    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那位侍女眼中一閃即逝的光芒,

    以及水面玫瑰花瓣之下,那溶解飄散於水中的淡紅色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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