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藏着一把問劍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千金
    屠夫沒有回頭,依舊冷漠地喝酒喫肉,

    猿猴老者眼簾微擡,尖利道:“你師傅怎麼不來?”

    鴉九傀儡答道:“他被【長安微景】所通緝,無法在長安城周遭出現。”

    猿猴老者冷然一笑,“他自己不來,讓你去送死?”

    鴉九傀儡道:“並非送死。按照計劃,我們完全能重創虞國,並且全身而退...”

    “沒興趣。”

    屠夫沙啞打斷道:“司徒豸落在鎮撫司手裏這麼長時間,早就被打穿了琵琶骨,廢掉了氣海靈脈。

    就算救出來,也恢復不到原本修爲。

    我和虞國是有仇不假,但不會爲了一個廢人冒險。”

    鴉九傀儡目光微凝,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巧竹筒。

    打開筒蓋,取出藏在裏面的紙卷,緩緩說道:“我來之前,得到了幽穹的授權。

    這不是對二位的通知,而是命令。”

    咔嚓。

    屠夫咀嚼骨頭的動作爲之一頓,他吐出一根鋒銳骨刺,從椅子上緩慢站起,

    魁梧身形在燭火照耀下,於庭院地面的石板上投映出龐大陰影。

    “你說,命令?”

    屠夫手掌輕輕按在腰側砍刀的刀柄之上,

    下一瞬,整個人化爲一道殘影,出現在鴉九傀儡身前。

    他面容猙獰,整張臉被一道斜向疤痕一分爲二,處於疤痕頂點的左眼凹陷下去,已經瞎了許多年。

    “你真以爲,修了太玄宗的千機傀儡術,就能高枕無憂,誰也發現不了你的真身了?

    連你的老師都不敢這麼跟我說話,你又有什麼資格,拿幽穹來壓我...”

    屠夫拽住鴉九傀儡的頭髮,手中砍刀在對方脖頸上劃出一道深邃傷痕。

    鮮血汩汩滲出,鴉九傀儡本能地伸手捂住脖頸,艱難道:“鎮撫司石棺林中,除了司徒豸外,還關押了數十名重刑囚犯。

    他們,全都是,修士...”

    啪。

    抓住頭髮的手掌突然鬆開,鴉九傀儡登登登倒退數步,快速用念線縫合好脖頸傷口,

    再拿出繃帶,往上面撒上止血藥粉,在脖頸上纏繞數圈,勉強止住了流血之勢。

    “修士,囚犯?”

    屠夫冷漠道:“都有誰?”

    “修行血屍墓門功,在虞國幽州、平洲、易州等地犯下十幾起滅門大案的魔修,舜郵逸。

    修行洪海浪濤訣,在周國南海航路,憑藉一人一舟興風作浪,劫掠無數船隻,被譽爲海毒蛇的沈葑。

    修行了陰宇陽暉術,在嶺南自稱昊天使者,蠱惑各州百姓,掀起民變的景鴛道人...”

    鴉九艱難說道。

    每一個配得上鎮撫司石棺刑罰的犯人,都是惡貫滿盈、罪不可赦之輩,哪怕凌遲處死都有些輕了。

    鴉九沙啞補充道:“在這其中,至少有九人,修行了前隋的血脈之術。”

    “...”

    屠夫眯了下僅剩的右眼,前隋的血脈祕術,是模仿上古人神共居時期,利用修士與修士之間的長期婚配繁衍,讓子孫後代獲得獨立於靈脈之外的先天異能。

    這樣做,是能規避靈脈傳承的不穩定性,

    但也會讓後裔出現種種問題。

    輕則身體殘缺,智力受損。重則身體嚴重畸變,無法與人溝通,近似妖魔。

    能穩定傳承的,少之又少。

    因此纔會被主流修行界拋棄。

    “血脈修士...味道都很不錯。”

    屠夫伸出舌頭,舔了舔粗糙乾裂的嘴脣,緩緩收回砍刀,稍側過頭,問庭院中的猿猴老者,“猿叟,你覺得如何?”

    猿猴老者用筷子夾起盤中最後一片薄如蟬翼的肉片,塞入嘴中,仔細咀嚼,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後,方纔說道:“無可無不可。

    正好在鬼市也快喫膩了,換換口味也不賴。”

    “好。”

    屠夫點了點頭,朝鴉九傀儡丟下一句“滾吧”,便轉身穿過庭院,走入平房,

    從房梁掛鉤上拆下來什麼東西,放在案板上。

    噹噹噹!

    屋中響起了連綿剁砍聲。

    “...”

    鴉九傀儡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轉身離去。

    所有棋子皆已就位,接下來,只需要靜靜等待七夕到來。

    ————

    “呼——”

    李昂打着哈欠從牀上醒來,一如既往地刷牙洗臉,走到客廳,桌上擺放着琳琅滿目早餐,桌邊還用粥碗壓着一張紙條,.七

    紙條上寫着一行字。

    “少爺你先喫飯吧,我和伽羅去幫公主佈置婚禮現場了哦。下午來接你。”

    什麼佈置婚禮現場,我看是跑去試喫餐點了吧。

    李昂無奈地笑了一下,將紙條抽走。

    越王李惠的婚禮在芙蓉園舉行,朝廷大員、所有在長安的外國使節都會出席,由信修樞機親自擔任證婚人。

    婚禮上會用到最華麗的綾羅錦緞,毛色血統最純正的駿馬,最高大的彩燈,最珍惜的香料,最昂貴的美酒。

    各州府的名廚,經過重重篩選,方能在婚禮膳房任職。

    最優秀的戲曲班子,爲此籌備了一年之久,所有舞者樂師兢兢業業磨礪技藝,只爲能獻上傑出表演。

    整場婚禮的花費,前前後後加起來,恐怕要以百萬貫爲計算單位

    “何止一擲千金,明明是一擲十萬金啊。”

    李昂搖了搖頭,這場婚禮沒有用到朝廷稅金,由皇帝夫婦親自支付——換句話說,由皇商金無算金掌櫃出錢。

    “長安人應該會永遠記住這場婚禮吧。也不知今晚過後,會有多少詩篇誕生。”

    李昂喫完了早餐,回到書房繼續撰寫起了符籙。

    他在伽藍宗晉升至聽雨境高階,境界未穩,還需要再鞏固下基礎。

    寫符是個平心靜氣的好方式,伽藍宗一行中,李昂通過蠹仙,看到了伽藍宗積攢多年的修行功法。

    大部分功法都需要禪宗背景,李昂不能修煉,

    但也有些現在已經失傳的前隋符籙樣式,可以試着復刻還原。

    李昂慢條斯理地寫着符籙,窗外太陽昇起,漸落,不知不覺已至傍晚。

    突然間,李昂手上動作一頓。

    墨絲分身那邊傳回了消息,

    長安縣的衙役已經發現了老貨郎的屍體,看到了屍體脖頸後面的可疑傷口,並將案件轉交給了鎮撫司。

    鎮撫司認真對待了這起案件,現在已經將屍體帶回到頒政坊總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鴉九的存在。

    他淡淡一笑,通過屋外的墨絲分身,看到李樂菱的馬車駛入金城坊,便收起桌上那些符籙,準備出門。

    馬車在門口停下,下來的並非李樂菱,而是柴柴。

    她興奮地跑跳過來,“少爺少爺,婚禮現場實在是太好玩啦。他們放了一個有好幾層樓那麼高的花燈,還會不停旋轉。還有一位江南名廚,他做的菜就像少爺你說的那樣,真的會發光誒...”

    李昂微笑聽着柴柴的絮絮叨叨,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拿醒酒藥。”

    柴柴撇了下嘴,“伽羅在婚宴上喝了好多酒,臉特別紅,還一個勁說自己沒醉。”

    李昂笑了笑,剛想說些什麼,心跳卻猛地一頓。

    原本平靜蟄伏的墨絲,驟然暴起,貫穿了他的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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