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山海長平符效果結束,李昂和伽羅從罡風層裏降落下來之後,她也沒有追上,直到視線盡頭出現了裂谷景象。
這就是,離淵麼?
李昂與伽羅緩緩下降至地面,剛一降落,就感覺到沉重的壓抑感。
周遭環境靈氣稀薄而匱乏,氣海像是生鏽機械般運轉受阻,四肢百骸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李昂環顧周圍,腳下土地呈現出晦暗的灰色,與遠處草原的蔥鬱翠綠形成鮮明對比。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二者劃開。
灰色土壤向西繼續延伸,逐漸佈滿樹木枝杈般的溝壑裂紋——這是缺乏植被保護、經雨水沖刷的痕跡。
而在溝壑最密集的盡頭,則是深不見底、恍如深淵的裂谷。谷中瀰漫着散不開的濃霧。
“我聽說過你,來自北境黑山的商人。”
伽羅眉頭緊鎖,對緩步走來的盧雨楠說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幫我們?”
“在共同對抗昭冥這件事上,我們的立場是相同的。”
盧雨楠微笑道:“昭冥想要在天下間掀起戰爭,爲此不惜埋葬百萬、千萬人。
二位不想讓自己的母國捲入戰亂,而我嘛,則要保護族人免受戰火波及。”
“...”
李昂目光銳利,審視着盧雨楠。
他和女商人見過幾次面,還曾幫忙讓太醫署賣了一批抗生素給對方,以報答當初在蘇州水毒事件中,對方用商船運過來的酒石。
“時間不多了,鬼鍬喫過你身上的肉,能準確無誤地鎖定你所在的方位。隨時都會出現。”
盧雨楠一邊說着,一邊走到草原的那條線之後,閉上眼睛,左手像是在算數一般,五指飛快點着。
不多時,她便睜開眼睛,釋放土融術法,在草原土壤融蝕出一個個孔洞
隨後,她再從腰側錦囊裏取出各類符籙,丟入坑洞之中,施加術法將坑洞抹平。
忽然間,她轉過頭來,認真說道:“個人建議,爲了我們三個能夠生還着想,你們最好先來這條線後方,多恢復點靈力。”
李昂稍一沉默,捏了捏伽羅的手掌,拉着後者來到了草線之後,呼吸吐納恢復靈力。
乾涸的氣海逐漸正常運轉,縈繞在四肢百骸的沉重感稍稍減退。
“我不相信她。”
伽羅在狼首鎧甲中小聲道:“黑山人野蠻殘忍,毫無倫理道德可言。
何況她給的理由很奇怪——讓族人免於戰火?
即便戰亂來臨,對生活在苦寒地方的黑山部落也沒多大影響吧?”
這個...
李昂心底無奈苦笑,伽羅還是天真了些,全面戰爭裏,沒人能置身事外。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嘆了口氣,從符盤裏拿出僅剩的所有攻擊型符籙,埋設進周圍地面。
自己這次,能活下來麼?
山海長平符已經消耗掉了,現在積攢的靈力,又遠不足跨越離淵——裂谷寬闊深邃,彷彿陸地在此一分爲二。
苦境蓮將枯未枯,不知是受離淵影響,還是在昭示自己的命運...
閉目凝神的盧雨楠突然睜開雙眼,望向遠方天際,淡淡道:“來了。”
李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握緊三棱槍,伽羅沉默着從背上解下長弓,從箭袋裏抽出一根箭矢。
煙塵中,鬼鍬的魁梧身影踏步走出。
他渾身上下都被血水打溼,頭髮和屠夫圍裙上,沾滿了碎肉、骨茬,以及內臟殘片。
他的臉上、手上,殘留着大量灼燒傷痕,
左邊眼睛被轟爛,黑洞洞的眼眶外,掛着一縷神經。
右側肋下,有一個貫穿身體的孔洞——從傷口直徑來看,應該來源於邊辰沛的星隕。
這些傷勢加在一起,足以讓人死個三四次有餘,
然而鬼鍬非但沒事,傷口中還隱隱長出了肉芽。
“...”
他右手拿起砍刀,左手從刀刃上,緩慢拔下一顆留着太皞山髮飾的修士頭顱,將頭顱丟進腹部裂口當中。
咔嚓,咔嚓。
裂口鋸齒咀嚼顱骨的聲音,在空曠草原上回蕩。
“...”
鬼鍬望向盧雨楠,沙啞道:“我記得,你現在應該在北境冰原吧,爲什麼會出現在這。
你背叛了我們?你知道昭冥對叛徒會採取什麼手段麼?”
昭冥?叛徒?
伽羅腦海中如驚雷閃過,她瞪大雙眼,眼角餘光警惕緊張地望向盧雨楠。
她跟鬼鍬是一夥的?專門把他們騙到離淵附近?
“何來背叛一說?嚴格意義上講,是你先違反了君遷子的佈置,要殺了李昂而非將他活捉。”
盧雨楠微笑道,“其次,只要在這裏殺了你,消息就不會走漏...”
話音未落,她猛地一合手掌。
鬼鍬腳下的土地層層爆開,從岩層深處升起熊熊烈火,將他整個人淹沒。
“動手!”
盧雨楠大喝一聲,左手指算運籌,右手結成法訣,引爆更多符籙。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李昂讓一部分墨絲化爲鳥形,飛向高空,透過漫天煙塵,捕捉着鬼鍬的氣息,
自己則接二連三引爆地下符籙,
並通過狼首盔甲,爲伽羅指明方向。
倏——
伽羅鬆開弓弦,箭矢疾射而出,飛旋着穿過煙塵烈火,造成迴流氣旋。
藉着烈火散開的一瞬,三人清晰看見,那支被墨絲覆蓋的精鋼箭矢,深深扎進鬼鍬肩頭。
噫!好!我中了!
不等伽羅腦海中升起這個想法,烈火便爆裂開來。
鬼鍬衝出烈焰,肩膀上的墨絲箭矢隨風脫落,
他右手甩刀擲向伽羅,後者躲閃不及,被一刀劈中狼首盔甲的脖頸處,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同時鬼鍬左手手掌張開,掌心裂口開啓,通過吞天噬地抽走後方烈火,
隨後反向運轉,將烈焰劇烈噴出,籠罩盧雨楠所站方位。
而他自己,則空着雙手,雙拳轟向李昂。
鐺!
李昂揮槍格擋,經過強化的三棱槍劇烈震盪,他那被墨絲縫合好的手掌虎口傷勢再次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