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清琬拎着食盒去前廳。一路上她長吁短嘆,生活終於對她下手了,如今連她母親都察覺出她的不對勁。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只好裝傻充楞的說,自己醒過來之後就莫名其妙的都會了。看到母親將信將疑的神情,林清琬知道這關她算是將將巴巴的矇混過去了!

    她一腳把路中央的石子踢進草叢,又想到三日後就要進宮伴讀,她擡頭望了望淺藍色的天空,小聲嘆息道,“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直到現在,那兩次殺她的兇手一點線索都沒有,老皇上如今又讓她進宮,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失憶了!

    如果不是那時她在這副身體裏醒過來,估計現在林清琬的墳頭,草都長出兩米高了!

    來到前廳,林清琬把自己做的拔絲芋頭擺上桌,“王爺、父親、母親,請品嚐我做的拔絲芋頭。”

    蕭穆寧看着這一坨冰晶模樣的芋頭條問,“絲在哪裏?”

    父母面前林清琬不敢造次,拿起筷子恭敬的說道,“王爺,容臣女演示給您看。”

    她夾起一塊芋頭,直接帶起了糖絲,桌上的三個人都隨着她的動作向上看,“王爺請看,這就是絲!現在喫剛剛好,過一會兒就不好吃了!快動筷吧!”

    晚飯後蕭穆寧喝着茶感慨道,“清琬妹妹的廚藝真是不錯!林相夫婦教導有方啊!”

    “王爺謬讚了!小女平時頑皮,讓王爺見笑了!”林相客氣道。

    “本王倒是覺得甚好。”蕭穆寧拿起茶碗,嘴角含笑的看着林清琬。

    在他和林相雙重視線的夾擊下,林清琬只能假裝看不見低頭喝茶,不知她父親此刻有沒有,養了多年的白菜被豬給拱了的感覺。

    想到這,她強忍着的笑意,差點就要破功了。

    晚上林清琬做好了珍珠奶茶,準備給蕭穆寧送去,走出廚房才發現明月高懸、繁星滿天,纔想起剛剛做珍珠豆子的時候,耽誤了時間。但這麼熱的天,這奶茶可放不了一夜。她思來想去,好久沒練輕功了,也學着蕭穆寧平時的作風翻牆去找他。

    蕭穆寧房間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屋裏的燈還亮着,難道是人還沒回來?

    林清琬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把奶茶放在桌子上。

    突然身後勁風一掃,還好她反應夠快,拔出懷中短刀,用紫竹教她的功夫,躲閃的同時也襲擊對方的要害,迫使對方不能近身,那人避開短刀從容的坐在桌前。

    “輕功不錯,警惕性還行,反應也挺快,就是武功差了點。”

    林清琬一看是他,走過來坐下,把短刀收了起來,“你嚇死我了,我以爲你屋裏進刺客了呢!瞧我這,一身冷汗!”說着,她擦了擦額頭,向對面坐着的人控訴道。

    蕭穆寧杵着下巴認真的看着她,身上鬆垮垮的白色內袍,肌肉的線條、健美的胸肌,在搖動的燭火下若隱若現,十分魅惑。

    林清琬別開視線,“王爺你能不能別這麼看着我!”

    蕭穆寧低頭看了一眼,面上淺笑,“怎麼?扛不住了?”

    林清琬的臉瞬間就紅了,對上他的視線嘴硬說道,“纔沒有呢!我是來給你送珍珠奶茶的,這呢!你自己想着喝!”

    說完林清琬起身往外走,蕭穆寧也沒攔,看着她的背影問,“我正準備洗澡,要不要一起洗個澡再走啊?”

    林清琬重重的關上門之前,剜了他一眼惡狠狠的說道,“流氓。”

    第二天一早,林清琬帶着小譚和紫竹去店鋪收拾衛生。剛接手的時候,林清琬特意讓人重新裝飾一遍,如今店裏的景象,粉紅別緻頗具現代氣息。

    打掃的同時,昨天定的貨物陸續送到,小譚指揮着送貨的人把東西擡到庫房分類儲藏。

    林清琬蹲在地上,正用抹布擦地,突然想起一事,“紫竹,告示貼出去了嗎?”

    紫竹正站在桌子上擦着吊燈上的灰,“還沒呢!屬下把這最後一個吊燈擦完就去。”

    正說着,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紫竹飛身下去開門。

    “小姐,王爺來了!”

    林清琬拿着抹布從地上站起來,“王爺來了!”

    蕭穆寧環視四周,這種別出心裁,也就只有林清琬有這樣的心思,“這店的裝飾挺新穎。”

    林清琬調侃道,“沒想到王爺還有一顆少女心!”

    蕭穆寧走過去,看她蹲下徒手一點一點擦地上的塵土,“我也沒想到沒想到,你一個大家閨秀,還能幹這種活兒!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當然有!王爺幫我打水就行。若影幫我跑腿去貼下告示。”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若影拿了桌上的告示出了門,沒一會兒又開心的回來了。

    “郡主,昨天我們營裏那幾個人中來了五個,還用貼告示嗎?

    “五個!”林清琬都沒指望他們中會有人來,沒想到一下來五個,趕緊擺手,“夠用夠用,不用貼了!”

    那五個人揹着包袱進來,向他們拱手行禮,“王爺、郡主。”

    林清琬把手裏的抹布扔在地上,走到他們面前,“你們能來我十分歡喜,歡迎你們加入!”

    這五個人年齡都不大,有的才比她大一兩歲。

    “郡主,昨天你走後,我們認真的想了一下,男兒志在保家衛國,可我們如今這副殘軀,承蒙郡主不棄,與其四處飄零,倒不如跟着郡主轟轟烈烈的幹一番大事。”說話的是這裏面年齡最小的。

    “保家衛國的方式不只有上戰場這一種,雖然我現在說,大家理解的不是很明白,就請大家拭目以待吧!小譚,給他們安排住處,順便帶他們四處參觀一下。”

    林清琬見他們走後,好奇的問蕭穆寧,“你們這徵兵的年齡從幾歲開始啊?”

    “十五歲。但是他們幾個不是徵兵來的,在軍營也沒有軍籍!他們的撫卹金都是我給的。”蕭穆寧知道她疑惑什麼,解釋道。

    “那他們是哪來的?”

    “有一年邊關鬧蝗災,附近成片的田地顆粒無收,賑災的糧食遲遲不到。當時的事態非常嚴峻,我和趙將軍就用軍營裏的糧食救濟百姓,但畢竟糧食有限,最後還是死了很多人,他們幾個人的父母親人都是在那次災荒沒的,幾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無依無靠、孑然一身,我瞧着可憐,打那之後他們就一直跟着我了!”

    林清琬點點頭,可嘆他們早年失了雙親,如今又落下殘疾,真是一羣苦命的孩子,怪不得蕭穆寧對他們幾個如此上心。

    “蝗災?沒有糧食,那你們有沒有炸蝗蟲喫啊!”

    若影聽完林清琬的話,胃裏有些犯惡心,站在一旁臉上露着難以言說的神色。

    蕭穆寧表情複雜的看着林清琬,腦海中浮現當年整個邊關,鋪天蓋地滿是蝗蟲的景象,皺着眉表情厭惡的問道,“那東西能喫?”

    “當然,那東西烤着喫或者炸着喫,特別香。而且蝗蟲還是治病的藥材呢!”

    林清琬蹲下繼續邊擦地邊說道,“蝗蟲喜歡在溼潤裸露的土壤裏產卵,每年兩次深耕,選個好天可以把它們曬死,再撒一些驅蟲藥,就能控制它們繁殖。”

    蕭穆寧讓若影去打水,自己則在雜物堆裏找抹布,“那空中飛的那些怎麼辦?”

    “派大量的雞鴨鵝上啊!它們喫完蝗蟲,不僅肉質肥美,就連下的蛋都是雙黃的,在市場上還能賣出高價呢!”林清琬說完一臉財迷的看着蕭穆寧。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林清琬打着哈哈說道,“我不是大禹第一才女嘛!總得有些真本事才能擔得起這個名號!”

    蕭穆寧拿着抹布,擼胳膊挽袖子蹲下幫她擦地,林清琬趕緊攔住他,“王爺這可使不得,我自己擦就行。”

    “沒事,我從小在軍營裏也什麼活都幹。”

    蕭穆寧拍了拍她的手,繼續擦地。

    聽到這話,林清琬沒說什麼,只是默默低頭繼續幹活。

    同樣都是皇子,別人都在錦衣玉食、僕人成羣的供着,可他卻……

    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皇室之爭,一旦輸了,失去的是整個身家性命。

    林清琬的內心就在這一刻無比強烈的希望,蕭穆寧可以贏過所有人,卻又自相矛盾的盼着他的人生能夠平安喜樂。

    “王爺,那個位置你真的想要嗎?”

    蕭穆寧手中的動作一滯,沒擡頭轉而又繼續擦着,“想。”

    林清琬低頭看着地面,同樣手中的動作沒停,“好!”

    直到很多年後的某一天,蕭穆寧終於悟了,林清琬當時的這句‘好’,是抱着怎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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