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邊城走上去往邊塞營地的官路,顧禎不必再裝扮,卸掉了蒼老的妝容換回自己的衣服和宋佳人坐在轎子裏。

    與他們一道兒走的還有一個羅剎國的商隊,領頭的男人金髮藍色眼睛,商隊的全是男子,個個高大威猛,穿着羅剎國的服飾,腰間佩戴寶石匕首,異域風情濃郁。

    晌午宋佳人叫嚷着餓,侍衛們在顧禎首肯下找了一處樹林原地整頓休息,那夥羅剎國的商隊也碰巧在不遠處。

    宋佳人和侍衛們一起喫飯,他們準備的喫食只有餅,而羅剎國卻在烤羊腿!

    用樹枝支起來的簡易架子上架着一隻新鮮的羊腿,底下火苗旺盛,不一會兒羊腿最外面那層肉就外焦裏嫩,“滋滋”冒着油花。

    宋佳人饞的咽口水,想她在現代從來都是無肉不歡,現在居然對着別人嘴裏的肉流哈喇子,心酸啊。

    顧禎也和宋佳人一樣在啃餅,已經涼了的餅有些硬,還不至於難以下嚥,啃一口乾巴巴的餅再喝一口水也能喫的下去,但是看見宋佳人眼巴巴的瞅着人家的烤羊腿,肉香味飄過來,他也覺得手裏的乾巴餅不香了。

    “想喫肉。”宋佳人說出心聲,她饞的不行。

    顧禎失笑,朝着不遠處的羅剎國人看了一眼,說“等着。”

    宋佳人坐在原地,看着太子殿下站起身撲打兩下長衫,走向不遠處正在享用羊腿的羅剎國商隊,與對方領隊攀談起來。

    宋佳人瞠目結舌,太子殿下還會外語呢?

    不一會兒太子殿下要起身回來,對面領隊的人也起身相送,還割下半塊羊腿讓太子殿下拿着,殿下推脫兩下,看上去像是不好意思決絕才勉強收下的樣子,拿着半塊烤熟的羊腿回來了。

    宋佳人歡呼雀躍就差給親愛的太子殿下鼓掌了,幹得漂亮!

    顧禎把半個烤羊腿用刀切開,分了一大半給長風,讓他和侍衛們分着喫,剩下的一小半給眼睛冒光的宋佳人。

    “收一收你的眼神。”顧禎被她看的不禁面頰升溫,好像幹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被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

    “殿下會羅剎國的語言嗎?過去說了什麼?”宋佳人吸吸鼻子,聞着肉香,臉上的表情滿足又幸福。

    顧禎拿着一個小匕首給她把肉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樣子,方便她入口,一邊說“那邊的羅剎國商隊是皇族商隊,去京城進貢珍寶返回羅剎國,途徑此路,他們的領隊是羅剎國的三皇子索爾,和孤幾年前在宮裏見過,所以過去敘舊幾句,他說你一直在盯着他們的烤羊腿,人家不好意思直接過來送給你,就交給孤代勞。“

    宋佳人笑起來,笑的那般豁達開朗,眼裏彷彿有星辰和光。

    顧禎楞了一瞬,悄悄安扶住心底的悸動,率先別過臉去。

    喫飽喝足兩隊人馬啓程上路,顧禎與羅剎國三皇子同路,兩支隊伍默默一前一後前行,在夜晚到來之前找到了一處驛站。

    驛站內破舊不堪,桌椅上面一層灰,像是許久沒人打掃的樣子,燈光昏暗不明,除了他們沒有其他客人。

    長風喊了一嗓子“老闆?”

    肅靜詭異的驛站二樓一間木門被打開,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一個老婦人順着年久失修的樓梯緩慢走下來,髮絲凌亂,臉上褶皺明顯,眼裏滿含滄桑。

    長風對待老人家自來都是溫和有禮,像是怕嚇到她一樣放低聲音說“老人家,我們住店。”

    老婦人緩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一樣,側着耳朵問“你說什麼?”

    長風又大聲說一遍“老人家,我們要住店。”

    老婦人渾濁不堪的雙眼緩緩看了一下衆人,說“住店啊,住吧,你們自己分房間,不要打擾老婆子就行。”

    顧禎負責給羅剎國三皇子翻譯老婦人說的話,宋佳人已經在驛站裏溜達一圈熟悉起來了,長風和石頭還試圖和老婦人交談,一個聽不清另外兩個不斷重複。

    顧禎帶着宋佳人上了二樓選了一間較爲乾淨的房間休息,其餘人在一番走動中也都陸續安靜下來,找到房間各自休息。

    簡陋的房間裏只有一張牀榻,宋佳人左看右看,沒找到別的榻或者椅子,不可能還像之前那幾個晚上睡在別處,只能委屈太子殿下擠一擠了。

    顧禎已經不指望宋佳人伺候脫衣了,自行褪去斗篷和外衫,穿着寢衣坐在榻邊等待,不耐煩的看向磨磨蹭蹭的宋佳人“你快一些,孤累了要休息,你趕緊躺進去。”

    宋佳人覺得她剛纔那些旖旎和扭捏的心思像是餵了狗,瞬間大大方方的秒速脫掉衣裙只穿着寢衣爬上榻,躺到裏側面向牆壁。

    顧禎掀開被子躺進去,把宋佳人往被子裏裹了一下,剛碰到肩膀,手下的身軀就繃得緊緊的,像是怕他一樣。

    宋佳人像只地鼠一樣又往榻裏縮了縮,避開他灼熱的氣息。

    想到太子殿下此刻就躺在她旁邊,孤男寡女的蓋着一牀被子,到處都是他清冷的味道,讓她感覺他無處不在一般。

    心裏可緊張了。

    緊緊的扯住被子蓋住自己,目不斜視盯着前面有些發黃的牆壁,表情嚴肅認真,像是在研究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你在看什麼?”顧禎撐着下巴側過頭看她,含笑莞爾,如墨漆黑的青絲鋪滿枕頭,眼眸半眯半闔。

    宋佳人側過頭看着他,被美色迷惑,呆愣的說“牆壁啊。”

    顧禎掰過她的身子躺平,說“你安心睡吧,孤只是給你蓋被子,這裏四處漏風,不蓋被子夜裏容易凍着,孤是怕你耽誤行進速度,你認爲孤想幹嘛?”

    宋佳人沒敢吱聲,只嘿嘿笑了一聲,她哪知道太子殿下想不想?

    別問她,她還小,不懂!

    淡淡的月光照進透過窗照進來,在宋佳人嬌美恬靜的面容上打下淡淡的陰影,顧禎反手熄滅燈,在她熟睡後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入懷裏,滿意的喟嘆。

    後半夜裏突然颳起大風,把驛站的一扇窗戶吹開,涼風順着窗吹進大堂,一個人影獨坐在櫃檯,看着窗外沉默,她蒼老佈滿溝壑的臉上略有溼痕。

    長風耳立極佳且覺輕,在窗戶被風吹開的時候就醒過來了,實在睡不着,又怕殿下夜裏着涼,索性披上斗篷摸黑下樓。

    在樓下看見了坐在櫃檯裏的老人家,他走過去輕聲問“老人家,爲何還沒睡?”

    老婦人聲音嘶啞,用並不清晰的聲音緩慢的說“老了,睡覺少,剛纔就算睡過一覺了,夢見了過世的老頭子,他還是那麼年輕,一晃而過,老婦人都已經從桃李年華步入古稀之年了,夢見他並不歡喜,只覺得難過。”

    老婦人深深的嘆了口氣,眼前霧靄濛濛看不真切,她從幾天前就覺得眼前像是蒙上一層霜一樣,看什麼都白花花的,興許時日無多,老頭子等她等的着急了。

    老婦人冷哼一聲,誰讓那個老東西死的時候不帶着她,非得她承諾要壽終正寢才能去陪他!

    長風不知如何安慰,只默默的坐着陪老人家看向窗外,心下感慨,也許這就是老人家的思念,沒有辭藻修飾,如此深刻委婉。

    一早醒來,宋佳人疑惑,她昨晚睡着了自己滾到太子殿下懷裏了?

    肯定是太冷的原因。

    她推開依舊搭在她腰間的胳膊,摟的真緊。

    顧禎早就醒了,只是不願起身,裝作熟睡的樣子被宋佳人吵醒,一本正經的起身穿衣。

    “快起來,孤去馬車上等你。”說完大步流星像是逃跑似的出去了。

    宋佳人收拾好顛顛的跑下樓,一截樓梯年久失修恰好被她踩斷了,她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就閉上眼睛準備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被一個冰冷的懷抱接住了,她睜開眼睛對視上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冷的像冰塊,讓普通人不敢與他對望。

    宋佳人有點愣,穿書後頭一次接觸外國人,還是個像外國男模一樣的大帥哥,輪廓深邃,長相有股奇異的俊美,渾身上下透着凌厲的鋒芒。

    “起來。”大帥哥的聲音陰寒霸氣,眼裏是赤.裸.裸.的嫌棄。

    宋佳人自覺樣貌出衆,還是頭一次得到這種待遇,大帥哥了不起啊?羅剎國的了不起啊?真是不知道古代是不是帥哥資源太少,稍微長得那麼人模狗樣點了就眼睛長在頭頂,牛叉轟轟。

    宋佳人扶着樓梯扶手直起身,輕飄飄的說“謝謝啊~”

    上了馬車看見太子殿下,氣哼哼的告狀“這個羅剎國的三皇子真是趕不上太子殿下!殿下雖然平時也冷冰冰的看上去不好接近卻不會輕易看低別人,這個三皇子眼睛長在天上,只是恰好接住從樓梯摔下來的妾身,扶了一把而已,就好像碰到什麼髒東西一樣,可惡!”

    顧禎挑眉沉思一會兒,說“呵呵,這個他真不是故意的,羅剎國一直流傳着一則傳聞,說是三皇子索爾在成年禮那天被一位勇士捉弄,下了春.藥,從那以後看見女人都會躲避三分。”

    “那位勇士還好嗎?”居然敢招惹那麼陰狠的一個人,宋佳人佩服。

    “墳頭草都比你高了。”顧禎雖然也是聽說,但事實相差無幾。

    宋佳人吞.了一.口.唾沫,後知後覺的說“真是個狠人,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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