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禎黑亮的眸子裏泛着柔光，水珠順着脖頸滑落到胸膛沒入水中，宋佳人的目光也跟着從脖頸移到胸膛，再移到他的臉上，對上他的視線，倒打一耙的說“你怎麼躲在水裏？剛纔叫你沒聽見嗎？我以爲你淹水了。”
顧禎淡然的說“孤會游水，你忘了是誰帶你跳崖？說起來，孤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怎麼差別對待？那個救命恩人就千好萬好，到孤這裏就變了一個樣，仗着孤的寵愛，想如何便如何。”
宋佳人僵住，她剛纔還猜測太子殿下是否是對女主有意，所以才費心思捧着她拍馬屁，此刻太子殿下說的這番話，卻像是對她有意思似的，真的假的，該不會是病了吧？
宋佳人轉身準備去讓女主來看一看，要是真病了得喝藥，手腕卻被他一把握住，壓抑的啞聲“他就那麼好？”
宋佳人有些懵，她只是去讓女主來給他把把脈而已，什麼好不好的，他在說什麼？果然是病了。
她的沉默落在顧禎眼中以爲是默認，屋內靜默一瞬，帳篷外刮過凌冽秋風，能聽見“呼呼”的聲音。
宋佳人掙了掙手腕，再不趕緊去找女主，女主該睡着了，要是耽誤了病情，明天也許會更嚴重。
忽然，她被拽了一下，跌入桶中，帶有藥香的熱水一股腦的往口鼻裏灌進來，她慌忙撲騰兩下掙扎起來，一個安撫的聲音從上方隔着水傳過來，聲音低沉“別亂動。”
宋佳人感受到扶着她手臂有力溫熱的力度，支撐着站起來露出水面，才發現她剛纔猛然進到水中慌了神，其實水一點都不深，不到她胸口，衣服全都溼透了貼在身上，她有些羞窘的抱着手臂試圖擋住起伏的胸前。
顧禎看上去漫不經心的撇了一眼，漆黑的眸底像是在醞釀一場風暴，面上卻看不出什麼，依舊面無表情的樣子。
宋佳人被熱氣蒸騰薰紅了臉“你轉過去，別看了！”
顧禎非但沒有轉過去，還伸出雙臂把她包圍在胸膛和浴桶中間，低聲道“他哪裏有孤好？會在馬車裏當你冷的時候摟着你？會擔心你受傷導致分心被蒙面人重傷？會爲了救回你一起跳崖高燒感染？在你來月事的時候把貼身手帕給你用，或者你醉酒後抱着你回房，還是會把你喜歡的東西都送給你？”
他一口氣把所有這些都說了出來，盯着她的眼睛“孤也許沒有他白淨，沒有他可人，也變不成那樣，但是孤對你如何，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宋佳人啊了一聲，非常驚訝，聽着他說的話捋順一遍，才終於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原來真是對她有意思啊。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宋佳人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露出一絲一毫的開心，沉下嘴角面上毫無表情。
顧禎小小的吸了口氣，道“孤沒想過你會喜歡上一個剛認識的小白臉，本以爲你既然已經入了太子府，又不願離去，跟着孤風餐露宿一路流放，是傾心於孤的，沒想到本該水到渠成的事卻被別人截斷了。”
他說的特別自然，彷彿從她要跟着流放那一天起，就被當成了他的所有物，如今出現了“她可能喜歡上別人了”這種情況，讓他備受打擊，無限委屈。
宋佳人沉聲問“那怎麼辦呢？”
顧禎仰着頭閉幕沉思。低聲說“孤也在想該怎麼辦。”良久，又說“孤在想如何才能讓他悄無聲息的消失，還不讓你察覺，亦不讓你傷心，孤從未做過這種事。”
“虧你想的出來，即便你是太子，也不能隨隨便便取人性命啊。”宋佳人驚訝於他居然動了殺意。
“所以孤和你說了，這只是想想而已，要真有那個心思，定然不會說於你聽，那人今天也不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顧禎有些興致缺缺，退回到桶邊不再禁錮着她。
桶中的洗澡水有些涼了，宋佳人忍着衣服貼在身上的溼意爬出浴桶，似乎離開太子殿下的包圍圈，她的底氣就回來了。
剛纔的羞窘一掃而空，該佔的便宜還是要佔的，他現在都不用她幫忙穿衣了，也不用她擦背了，少了很多機會揩油。
太子殿下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引人遐想，她悄悄靠近過去，在靠着浴桶閉目的人耳邊說“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蘇公子了？再說了，她是女子呀。”
顧禎猛地睜開眼睛，真的？
宋佳人打了個冷顫，也顧不得太子殿下了，抱緊了胳膊出了隔斷去換上乾爽的寢衣，想着太子殿下估計也快出來了，到時候一起上榻睡覺，多少有些尷尬，於是上榻蓋上被子，閉眼裝睡。
顧禎低聲問她“困了？”
宋佳人本就是裝睡，就當沒聽見。
顧禎輕輕哼了一聲“出息！”給她往上拉了下被子，把肩膀也蓋住，然後進到榻裏面把人摟到懷裏。
今夜說了這麼多已經夠了，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別的以後再說，他也並不着急要個答案，只等瓜熟蒂落的時候得到想要的回答，現在不急。
得知宋佳人對蘇公子沒那個意思，再加上他是女子這一件事，顧禎對他就沒那麼在意了，也放下想要不知不覺除掉他的想法，恢復成清冷高貴的模樣。
蘇愫還不知道宋佳人和顧禎都已經知道了她是女子的事情，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她還是能繼續待下去。
“小蘇公子，這個是後廚做出來的綠豆，赤豆糕點，你嚐嚐。”閒聊時蘇公子說起愛喫綠豆赤豆的糕點，可惜離開家，這一路都沒喫到過，羅文豪暗悄悄讓後廚做了幾個拿來給他嚐嚐。
蘇愫想起從前在王府裏，顧慎就總是愛給她買綠豆糕赤豆糕，入口即化軟糯甜膩，就像是他們當初的感情一樣，那時他雖然也有兩個側妃，但都比不過她去，甚至可以說是專寵她一人。
但是現在，蘇愫看着看着帳篷外的一顆光禿禿的樹幹，上面剩餘了幾片秋葉，搖搖晃晃的飄落下來，一地的寂寥蕭瑟，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沉鬱脆弱。
“你怎麼了？”羅文豪安靜的站在旁邊，端着盤子的手緊了緊。
蘇愫從回憶裏抽身出來，神色淡然如夜晚的海岸，輕輕牽起嘴角“沒事，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有些感慨，從前也有個人總是給我買糕點喫。”
是誰？
是他心儀的女子嗎？
羅文豪皺起眉頭“那她如今在哪？”怎麼沒他一起來，他們是否成親了？
蘇愫不願在提起以往，她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顧慎才離開皇宮，不想在千里之外的邊塞還糾結於他。
話題一轉“昨日來的兩位可還習慣？”
“會習慣的，營地始終不比城裏，條件簡陋是客觀事實，只是早一些習慣和晚一些習慣的區別，現在營中泡澡都用了你調配出的藥浴，將士們風溼寒潮好了許多，都說要設法款待你。”
蘇愫深知這邊塞之地實在沒什麼珍饈美味，營中也有規矩，不讓將士們私自外出打獵，所以營中喫食都來自軍需，每兩月送一回。
這就導致營中沒有沒有新鮮蔬菜瓜果，只有易於存儲的土豆，白菜之類，能做出的菜也很少，大鍋一燉，能喫飽就行。
所以還是別款待了，都是平時的飯菜，也沒什麼新鮮的。
“不用破費了，將士們也都過的不容易，而且營中資金緊缺，過不了多久需得準備過冬禦寒的碳火和棉衣，省着些添置裝備吧，在下不注重那些虛禮。”
羅文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在將士們憂愁拿什麼款待的時候制止了他們，讓他們加倍操練，把精力用在提升兵力上，守好邊塞。
晌午，練武場一排排將士打拳練功，旁邊一排排弓箭手拉弓射箭，熱氣從他們健壯的身軀散發出來，滿臉汗水依舊吶喊着“吼、哈。”
羅文豪也穿着操練時的束口勁裝，玄衣墨領，負手而立，看見緩步走來的太子殿下和宋氏，抱拳問好。
“殿下。”
顧禎看着操練的將士們，都訓練有素出拳有力，有號令千軍萬馬奔騰之勢，怪不得這位羅將軍能穩居邊塞大將軍之位，是顧慎登基後唯一沒有變動的人，依舊守衛邊塞要地。
“羅將軍不必多禮，孤隨意走走。”
秋風刮過，帶起風沙塵土，殿下和宋氏皆是一身淺色衣物，待不了多久便會髒污。
“殿下，末將帶您去軍需營帳，後廚營帳，和各處走動走動？”羅文豪一臉委婉的請示。
宋佳人吃了一嘴沙土，眼睛也不敢睜開，早就想走了，雖然這裏的將士們都高大威猛，氣勢洶洶，但風沙實在太大了，難受。
“殿下，去別處看看吧。”她揉着眼睛不舒服的說。
顧禎伸出手按住她圓圓的小腦袋“別動！”
宋佳人不明所以的眯着眼睛，看向離她越來越近的俊美冷淡臉龐，一頭霧水。
這是要幹嘛？
太子殿下現在居然這個飢渴難耐了？
大庭廣衆之下就想對她這樣那樣？
宋佳人緊緊抓着太子殿下的衣袖，震驚的瞪大了揉的通紅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