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都散落下來,阿爾弗雷德先前所在的區域就像是用沙子壘起來的圓大屋,現在屋被拆了,阿爾弗雷德回到了現實視線。
“阿爾弗雷德先生出來了!”文圖拉激動地喊道。
“那應該就是沒事了吧。”穆裏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尼奧,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站起身,走了過去,“主任,您是不是來過這裏?”
文圖拉還小,菲洛米娜還不習慣對外開展思維,穆裏則要成熟很多,他已經從尼奧先前的幾次表現和決斷中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尼奧一邊抽着煙一邊回答道:“我沒來過這裏。”
“可是……”
“這世上,你知道的地方往往比你親自去過的地方要多。”
“您的話,有一點深奧。”
“既然聽不懂,那就不要問了,我現在心情不是很好,就像是原本打算去銀行取券的,結果發現我預存在賬戶裏的券被別人給取走了。
我甚至有點,想打人。
要不,
我們來切磋一下,我也一直對本達家的近身搏殺戰術很好奇。”
“主任,現在不是時候,等我們都安全離開這裏後,我會向主任請教。”
“呵。”
尼奧伸了個懶腰,對穆裏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從自己眼前挪開。
穆裏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直覺告訴他,主任心情不好的原因,並不是僅僅因爲券被取走了。
尼奧掐滅了手中的煙,他不能再抽下去了,再抽整個人就要“醉”了。
他擡起手,輕輕敲擊着自己的額頭,然後力道逐步地加重。
曾經的他,被自己腦子裏的其他聲音折磨得用頭撞牆,撞得頭破血流。
那是他人生中的一段痛苦歲月,可現在,他卻無比懷念那段時間,因爲他會痛苦會分裂會煎熬,卻絕不會孤單和寂寞。
對自己一番折騰之後,平息下來的他還能躺在伊莉莎的腿上,她會故意讓自己的指甲長出來一些,然後輕輕地爲自己抓着頭髮,撓着頭皮。
她已經不在了,他也不在了。
尼奧記得卡倫對自己說過,人,是有情緒的,它雖然摸不着也看不見,但它卻又是客觀存在的,並不會因你的堅強而消失。
你可以不選擇失聲痛哭,悲傷失態,那你就必須承受堅強之後那冷不丁一下出現的抽搐。
菲利亞斯,我已經到了你曾經來過的地方,可你依舊不說話。
早知道你在暗月島乘坐海龜遠行時,我就該把你給拽下來,折磨了我十年,說走就走了,拉着手風琴唱着歌就繼續旅行去了。
你真是個畜生!
呼……
伊莉莎,
我的伊莉莎,
我越來越想你了。
原諒我現在沒有以前那麼頻繁地去墓地看你,因爲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想把你挖出來讓你重新陪伴在我身邊,或者,想把自己埋下去永遠陪着你。
尼奧低着頭,張着嘴,用手捂着臉。
菲洛米娜將目光挪向了主任,這時,主任卻又鬆開手,目光冷冽帶着狂熱,罵道:
“狗東西,不識貨,活該你當年當內奸被發現然後被弄死!”
菲洛米娜見狀,將自己的目光又挪開了。
先前還情緒陷入低谷幾乎處於破防狀態的尼奧,又將自己的後背靠在了巖壁上,十指放在腹部來回交叉,喃喃道:
“算算時間,秩序大概率近期要對荒漠神教下手了。”
說着說着,
尼奧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
“這次,該做空還是做多呢?”
緊接着,尼奧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郁:
“槓桿,加幾倍?”
……
“大人,我願意成爲您的奴隸,爲您奉獻我的一切忠誠!”
托里薩同意了,他想了好一會兒,就是沒想到拒絕的理由。
其實,並不是卡倫的行騙技術有多高超,根本原因還是,有他這種條件的人,根本就不會去行騙。
比如在他的男僕眼裏,少爺這哪裏是行騙,這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份傳教。
接下來,卡倫默不作聲,他在等待着托里薩主動解除沙壁禁錮。
他願意和托里薩簽訂主僕契約,因爲簽訂一旦完成,自己就等於掌握住了托里薩的生死,那麼這裏的一切威脅,就都不復存在了;他甚至能在簽訂完成後,就讓托里薩暴斃,反正和這樣的人不講信用,自己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左手掌心處的魔方依舊在快速旋轉,這意味着卡倫的推演還沒結束。
“大人,我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爲別人的奴隸,我是真的沒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卡倫還是沒有說話,他很理解托里薩現在的情緒,理性上托里薩已經接受了現實,但爲了安撫感性,他還需要再抒發一下。
這種感覺,就像是理查走進點心鋪,接待他的熟客大姐對他說:我不是爲了錢才和你躺在一起。
“大人,您說,既然是現在這樣的一個結局,我當初爲什麼還要選擇做這些?”
托里薩回過頭,看向四周閉眼站着的同伴們。
這些人,都是自己曾經的下屬,自己帶領着他們完成了一個又一個任務,在秩序之鞭系統裏,享有很高的聲譽。
“他們啊,曾經是這麼的信任我,對我的命令,一直是毫無保留地聽從,哪怕是我對他們出手偷襲時,最後兩個人發現了情況,但他們依舊沒有選擇對我出手,而是覺得我是被詛咒影響到,被附身了。”
聽着這些話,卡倫掌心的魔方旋轉方向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
托里薩說的話越多,卡倫這邊得到的訊息也就越多,也就更能方便自己推算出想要的答案。
“事情,做反正已經做了,失敗,也已經失敗了,人生,還是得往前看,就當這是一場夢,一場比較長的夢吧。
反正兩三百年過去了,他們本該早就死了的,我還讓他們多存在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
沙壁內的卡倫嘴角露出了一抹帶着嘲諷的笑意,果然,自私的人就是有這種與生俱來的本事,他們不是沒有自己的道德底線,他們比其他人更需要道德做寄託,但他們更容易對自己的道德完成解釋,且總能很快地自己決定原諒自己。
“大人,您有沒有覺得我很傻?”
“這個世上,一直走在正確道路上的人,少到幾乎沒有。”
“是,您說得對,確實是這樣。”托里薩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錯了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回頭,所以,我決定回頭,大人。希望可以追隨着您的腳步,讓我重新走回正確的道路。”
嗯,你甚至能自己完成對自己的寬慰。
托里薩走到沙壁面前,停了下來,然後,小聲道:“大人,我有個直覺,它告訴我,當我打開禁錮後,我一定會後悔。”
卡倫沒接話。
“在以前,我總是靠我這種直覺來救命,帶領我的小隊避免了一次又一次覆滅的危機。您說,我的直覺,這一次是不是錯了?”
卡倫用很平靜地語氣迴應道:
“你很麻煩。”
“對不起,大人,可能是因爲我還沒能完全適應即將到來的奴隸身份吧,我現在就幫您解開禁錮。”
說着,托里薩雙眸泛起黃色的光澤。
卡倫四周的沙壁正在快速消解,自己即將重獲自由。
但就在這時,原本正在消解的沙壁忽然重新凝聚了起來,先前幾乎要破除的禁錮不僅沒有被解除,反而得到了加固。
“你,很好。”
看來,是他的直覺佔據了上風,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有些人就是具備這樣的能力,在“鐵一樣”的事實面前,他們依舊可以感知到危險。
“不,大人,您千萬不要誤會!”外面托里薩的聲音帶上了不敢置信與驚慌,“是大人您的人,利用陣法加速了沙潭的運轉!”
托里薩開始不停地拍打着沙壁,聲音變得高亢和不安起來,這應該不是裝的,因爲從長久沉睡中醒來的托里薩,不可能有興致忽然表演起了舞臺劇:
“大人,我現在失去了對沙潭這裏的控制,它正在按照自己的慣性加速運轉,這不是我乾的,該死,我沒辦法讓它停下來了,該死!”
卡倫注意到,自己身體周圍的沙壁在不斷加厚的同時,也正在不斷擠壓着自己的內部空間,這意味着這種情況繼續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很可能會在這裏被壓成肉泥。
“咔嚓!”
伴隨着從持劍者那裏得到的大劍崩斷,四周的沙壁向自己壓縮過來的趨勢幾乎無法阻擋。
卡倫感到無比的荒謬:
“我就要這樣沒了?”
同一時刻。
阿爾弗雷德啓動完畢了陣法,看着四周飛行速度越來越快的黃沙,他臉上露出了笑意:
“少爺,我來救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