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從口袋裏拿出了三包香菸,自己抽出一根咬在嘴裏,然後遞給阿廖紗和詹森妮,兩個女孩會意,去幫他給同僚們發煙。
在軍營裏,香菸永遠是第一硬通貨。
雖然每個月每名士兵包括女兵,都有定額的香菸供給,但供給量和需求量往往不成正比。
阿廖紗將煙分給了文圖拉,一開始她微微驚訝怎麼這個士兵個頭這麼矮,還是個孩子,但很快她就認出了文圖拉的身份,立即行禮;
“營長大人。”
文圖拉對她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推開了對方遞過來的煙,走到安德魯面前時,文圖拉問道:
“受傷了沒有?”
“沒有。”安德魯有些敷衍地行禮,然後嘴裏叼着煙回話。
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似乎就是有這種無時無刻都渴望表現出自己與衆不同的習慣。
文圖拉笑道:“你讓我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安德魯:“……”
說完,文圖拉向軍團長的軍帳走去,臨走前,還特意學着卡倫的風格,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
……
峽谷深處一處溶洞內,四周的巖壁完全被一根根觸鬚刺入,比利恩坐在桌邊,手裏拿着一碗紅通通的湯汁正在喝着。
湯汁的主要成分是龍血,不過不是新鮮的,而是特製成藥劑的形式,泡開了喝,借用龍血內旺盛的生命力來補充自己的生機。
旁邊,該地區大地神教指揮官魯克皺眉捂鼻,嫌棄道:“每次你喝這個,就會讓我回想起小時候曾祖母喝那種酸味醋養生的畫面。”
比利恩笑道:“一個原理。”
“是,一個原理,都是生命進入暮年,企圖靠那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得到所謂的延長。”
“這就是你不懂得生命的真諦了。”
“你不用向我傳教,我對大地之神的虔誠沒有人能改動得了,再說了,你年紀也不大吧,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只是在體驗更高層次的生命。”
“好了,秩序軍團那裏已經退走了,我已經吩咐下面的人填補舊甬道,開闢新甬道,對方這次,就是特意來探路的。”
比利恩點了點頭:“對方的陣容……很豪華,無論是在人員配置還是在裝備配置上,哪裏還有丁點所謂民兵團的影子。”
“他們的頭兒畢竟是執鞭人,你們生命神教內務部的頭兒要是想組建個獨屬於自己的兵團,其他各個部門就算多不情願也都得捏着鼻子給他這個面子。”
“我現在覺得,單純的防禦可能無法支撐太久。如果對方真的要豁出代價攻打的話,我們耗不過他們。”
“目前來看,對方比我們更惜命,我想,那位卡倫軍團長,也不敢將他們執鞭人的家底給隨便賠在這座峽谷裏。”
“那就只能繼續僵持着了,看看哪家的援軍先過來。”
“我今天收到附近友軍的通訊,他們還希望我們能主動解決眼前的對手,好去給他們幫忙。”
“那就應該把他們綁過來,讓他們去親自體驗一下對面五百門魔晶炮齊射的威勢,對面這炮打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正在獨立面對秩序騎士團呢。”
“也得虧是我們兩個軍團合力駐守這裏,換做其他軍團,在這種可怕火力面前,在地面上早就被擊潰了。”
“沒辦法,我們聯軍看似兵力多,但各家都有自己的心思,王牌部隊都藏着不願意派,物資後勤也亂糟糟的,最新接收的一批補給,居然把我們的生命藥劑變成了夜神教的潛行藥劑,我真懷疑是一羣豬在後方管理後勤。”
魯克意味深長道:“豬可沒他們精明,要知道,你們教的生命藥劑在黑市裏轉一手,可比潛行藥劑貴十倍呢。”
比利恩目光一冷:“雖然沒有正式宣戰,但這就是在打仗,他們怎麼敢做得這麼過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這兒有的問題,秩序那邊肯定也有,也就咱們面前這個軍團是個特例,因爲他們系統的特殊性,沒人敢動他們的後勤。”
……
“別出聲,否則我就殺了你!”
被刀架脖子上捂住嘴的女性神官點了點頭,她的手裏抱着一箱子藥品。
菲洛米娜長舒一口氣,鬆開了手,挪開了刀。
但就在這時,這名女性神官忽然發出了尖叫:
她大聲喊着,完全將自己的生命安危給豁出去了,但喊着喊着,她就漸漸感到不對勁了,不僅是地道遠處沒有出現前來增援的腳步聲,更是因爲這個潛入的刺客竟然就這麼放任着自己一直在喊。
她轉過身,看向這名刺客,是一個女孩,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但她的那條右臂,看起來很是恐怖。
菲洛米娜嘆了口氣,她打了個響指。
夢醒!
女人睜開眼,發現自己脖子上被刀架着,嘴巴也被捂着。
但這次,沒有警告,刀鋒切割進她的喉嚨,她的靈魂也被刀鋒內的詭異力量拉扯撕碎。
菲洛米娜將對方身上的神袍換上,又將對方的屍體遮掩好,然後重新走了出來。
她不是主動滲透進來的,在上面時,她幾乎被自家的魔晶炮給轟死。
如果遠在約克城的自己的老師,那位脾氣暴躁的老太太知道自己是這麼個死法,大概會笑得將嘴裏的飯粒噴出;
然後附贈一句:這才符合費爾舍家的人奇妙死亡方式。
魔晶炮的轟炸並未起到什麼殺傷,但卻炸出了密密麻麻的深坑,爲了躲避一輪又一輪的轟炸,菲洛米娜跳入了一個彈坑中,尋覓了一處被炸出來的縫隙鑽入,誰成想,自己居然就這麼進入了大地神教的地道。
裏面到處都是奔走支援的大地神教神官,她不停地躲避、隱藏,等到戰事結束後,她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迷路了,回不去了。
饒是這位費爾舍家的女孩有很嚴重的情緒缺失,現在也依舊是被一種深深的自我內疚自責感給填滿。
身爲名義上的偵察營營長,自己成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呵……我真愚蠢……”
……
軍團長的軍帳位於營寨中央區域的地勢最高處,達利溫羅走過來時,看見坐在那裏手持着魔眼望遠鏡的理查。
理查眺望的,正是營寨大門的方向。
“在看你爸爸媽媽麼?”達利溫羅問道。
“啊,嗯,是啊。”理查應了一聲。
達利溫羅拿出了身份牌,指了指前面的軍帳。
理查點了點頭:“去吧,團長在裏面。”
等達利溫羅進去後,理查又一次舉起魔眼望遠鏡。
戰場,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它能讓人將本該悲痛欲絕的生死離別,變得和颳風下雨日出日落一樣的尋常,大家都會變得麻木,或者強迫自己去麻木。
但總歸有些人,他的情緒會更敏感一些。
“小杰瑞,你說她怎麼這麼笨啊,迷路到現在都沒找到回來的路。”
……
卡倫坐在座位上,看着走進來的達利溫羅,他還沒有派人去找他呢,他自己就主動過來了。
這讓卡倫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雖然對方是自己麾下的“秩序騎士”,宣誓對自己效忠,甚至連對方現在的生命也是自己賜予的,但你要讓他現在就立刻化身爲狼狗去撕咬對面的母教,還是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就像是未來卡倫肯定會去着手肢解消化帕米雷思教,但他也不會讓老薩曼去經手一樣,能避免的尷尬儘量避免,能照顧的情緒也儘量照顧到。
可眼下的破局關鍵,卻又真的很需要他的能力。
放棄這一提議是不可能的,卡倫在猶豫,到底是用懷柔的方式還是用壓迫的方式去讓眼前這位光頭答應下來。
“少爺。”達利溫羅行禮。
“在這裏,稱呼我團長。”
“好的,團長,我有件事想要找您彙報。”
“嗯,說吧。”
“我想團長您應該也看出來了,今天戰場上出現的那些巨大藤蔓,是我生命神教的產物,叫做大樹之根,是一種羣體性大規模防禦術法。”
“是的,我看出來了。”
“所以……”達利溫羅抿了抿嘴脣,神情有些遲疑。
卡倫微微皺眉,主動追問道:“所以什麼?”
“我可以感應到到它的根部,也就是這個術法核心主持者的位置,只要解決了它,那麼這個術法直接就癱瘓了。”
說到這裏,達利溫羅擡起頭,面帶猙獰狂熱的笑意:
“然後,我們就能把那幫邪惡的異教徒,統統殺死,嘿嘿!”
——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