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諾的身形浮現而出,他的右手抓着左手手腕,這是他思考時的一種習慣性動作。
達利溫羅看向他,問道:“怎麼,礙着你了?”
迪克諾點了點頭,指了指遠方高處:“我原本在那裏觀察着戰局,結果你這裏老是反光,嚴重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嘿,我沒料到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會開玩笑話。”
“怎麼,不行麼?”迪克諾笑了笑,“只算活着的時間,我也大不了你們多少。”
“嗐,他怎麼能這樣,這不是故意打壓我麼,我可是現在團隊裏少數已經凝聚出神格碎片的人,卻沒能輪到試練的機會。你說,我要是去少爺那裏告狀,他該怎麼交代?”
“內部矛盾一旦公開化,必然意味着將有一人面臨邊緣化的結局,你覺得,那個人是你,還是他?
而且,他也完全可以說:最適合帶你試練的是奧古雷夫,可惜,奧古雷夫已經先隕落了。”
“憑什麼我是奧古雷夫?”
“髮型。”
達利溫羅:“……”
“看開一點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我不也和你一樣麼?”
“唉,這確實,有你和我一樣,我心裏平衡多了……嗯?喂,喂,喂?”
達利溫羅將手放在迪克諾面前揮了揮,卻發現對方雖然睜着眼,卻毫無反應。
恰好天幕上方,又降臨下來了一位扈從大人,顯然,迪克諾的意識被拘上去了。
達利溫羅沉默了,
然後,
他忽然張開嘴,大喊了一聲:
“啊!”
……
菲洛米娜站在幻影騎士希達摩爾的神國內,這裏,是一片蕭索,最大的特點是,無論站在這裏的任何一處位置,環視四周,都不會出現視覺死角。
外面的一切動態,菲洛米娜都能以第一視角感知到,在裏面,她則看見一位瘦削男子站在前方。
菲洛米娜走過去,好奇地觀察。
雖然部長的狗也是神,但卻很難給人以“神”的感覺,可能是先入爲主,也有可能是自家的這位神形象過於接住大地的氣息。
好不容易能夠近距離接觸到,菲洛米娜還真好奇,神,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觸感。
是的,她居然還伸手,摸了摸幻影騎士的嘴,然後,又摸了摸鼻子,想要把鼻子往上推一推時……
幻影騎士的目光,開始移動。
菲洛米娜馬上收回手,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推了推自己的鼻子。
祂有些意外地問道:“在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分心?”
外面,祂正在和刺客之神進行廝殺,這個自己按照提拉努斯要求拘上來的姑娘,竟然還有心思把一部分意識留在這裏。
菲洛米娜:“你居然還在分心?”
幻影騎士沉默了,如果不是眼前這姑娘第一次躲避開了自己的意識追蹤,祂可能真會懷疑下一代的秩序之神,找了個傻子當扈從。
“我和祂之間,實在是太熟悉了,我們雙方的交手,就算是閉着眼都能進行。我不喜歡和祂交手,祂應該也不喜歡遇到我,當我們面對面時,再高明的刺殺法則運用都會被抵消,我們會打得,很沒有美感。”
“沒錯,祂是我的哥哥,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成長,一起成神,在祂成爲主神之前,我一直將祂看作這世上最值得親近的人,祂,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菲洛米娜:“你真傻,真的。”
希達摩爾:“嗯?”
菲洛米娜:“怪不得你會被祂殺死獻祭,哪怕是再來一次,我覺得你也一樣會成爲祂的祭品。”
“爲什麼?”
“就是那種感覺,你還有,你明明已經被祂殺死過一次了,但你依舊認爲祂是你的哥哥。”
“這是事實。”
“不,是因爲秩序之神甦醒了你,讓你擁有了第二次人生的機會,你就本能地覺得,你哥哥殺了你一次,也就不算什麼了。
你的封號是幻影麼,爲什麼不是封號‘天真’,天真騎士?”
以往,菲洛米娜是沒那麼多話的。
但這裏環境特殊,神國內不僅沒有任何視線死角,內心的死角,也無所遁形,所以,站在這裏的人,連心靈防禦都無地可設,會自然而然地將內心想法完全傾吐出來。
菲洛米娜一直被卡倫診斷爲重度自閉症患者,也就在卡倫面前是中度,在理查面前是輕度。
可自閉症患者只是不善或者懶得表達,而不是不會表達。
尤其是這位騎士大人的經歷,和她本人,很像,更能刺激到她的心理共情。
希達摩爾:“你經歷過?”
“我從小和我奶奶一起長大,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前半段,和你一模一樣,但我提前用刀,捅入我奶奶的額頭。”
“啪!”
菲洛米娜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拍得過於用力,差點把自己的留在這裏的意識給拍出去。
好一會兒後,菲洛米娜才穩住了自己的意識身形。
希達摩爾:“那你,後悔過麼?”
“沒有。”
“一點都沒有?”
“沒有,因爲卡倫對我說,我做得對。”
“卡倫是……神麼?”
“秩序之神,也對你說過麼?”
希達摩爾臉上露出了笑容,回答道:“看來,我沒有你虔誠。”
……
外面,幻影騎士和刺客之神的對決,並不拘泥於某一處戰場,他們的身形,出現在各個戰局之中,互相朝着對方發出很有效的攻勢。
雙方身上的傷勢,也在不斷地被累積。
原本,這應該是奔着同歸於盡去的,可就在戰局最焦灼也是最白熱化時,一聲呢喃,在幻影騎士身後響起。
……
“轟隆隆!”
神國領域內,瀰漫起無盡的紅色霧氣,地面,則被黃銅一樣的質地逐漸覆蓋。
希達摩爾伸手,將菲洛米娜護在了身下。
不過,希達摩爾自己,雙眸則開始泛紅。
他說過,情緒在刺客對決中沒有意義,只會讓刺客陷入失去冷靜的被動漩渦,現在,他的情緒被徹底點燃。
……
空間裂縫被破開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尊巨大的石棺,露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