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最大的道場中,匯聚了數百人一起誦經,做功課的場面,讓太平道的渠帥們心中都帶着一種如牧羔羊的感覺。
香火繚繞,嫋嫋青煙從那道場大堂之中飛散出去。
瀰漫在四周的大街小巷之中。
過往的路人似乎都被這種香火的氣息所震懾,所壓制。
他們不自覺的縮小了自己的聲音。
往來之時,也不由自主的朝着太平道的道場方向看去,言語之中大都在討論這太平道到底有沒有用。
太平道也不着急。
他們已經完全不用出手去傳道。
只靠着這種排場,便足以吸引到大量人羣的關注。
而能夠得到大量的關注,便是他們的目的。
現如今這世道,比的可不是誰好,而是比爛。
太平道再怎麼爛,也總歸還是會用符水給他們糊弄一下。
這總歸是要比那些地主豪強們已經不加遮掩的霸佔豪奪要來的令人感念的多。
況且疫病流行。
本就窮苦的人哪裏還能請得起郎中?
一碗符水,喝下去好了之後,他們就能變成最虔誠的太平道信徒。
此時,在那數百人聚集起來的正堂後方,那便是屬於太平道渠帥高層們才能出入的場所。
那地方從外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但內部的規格卻真可謂奢華。
尋常百姓根本想象不到的東西在這裏應有盡有。
便是宛城之中的那些世家大族,豪強門閥,也有許多無法與此處相提並論。
張曼成,孫夏,趙弘等人跪坐在那豪奢的殿內。
面前的案几上擺放着各種新鮮水果,珍饈佳餚。
只是他們幾人面對面前的這些東西顯然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這種東西被太平道中的那些人稱作是“供奉”。
即便不喫,那也必須隨時都要有。
而且當這些“供奉”被拿上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屬於凡俗之人了。
回頭就算撤下去,也都會盡數傾倒,不許人食。
以示神俗有別,尊卑有序。
大殿之中,爲首的那人自然就是張曼成。
他頭上包裹着葛布所制的幘巾,絡腮鬍子,四方臉,鼻頭略大,雙眼微微外凸,有如魚泡。
兩側太陽穴上微微鼓起,看起來倒是沒有多少仙風道骨的模樣,反倒是凶神惡煞來的更多。
不像是傳道之人,更像是護道的凶神。
他此時的面色很不好看。
雙眼落在那空無一人,但依舊擺滿了“供奉”的案几上。
那裏本應該是韓忠的位置,可韓忠卻已經好幾日都沒有出現過了。
“你們都不知道韓忠這幾日去了什麼地方?”
張曼成眉頭緊皺。
他問的是一句廢話,但便是廢話,在這種時候也是有用的。
就算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人還能不知道?
韓忠當日怒氣衝宵,率數十騎,攜裹着十足的氣勢,從宛城中橫衝直撞,衝向那個所謂的小方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幾天時間,韓忠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就沒有回來過。
而且當日鬧的事情真是不小,差一點就連郡守都給驚動了。
張曼成只差指着韓忠的鼻子給他臭罵一頓。
韓忠離開的當天,張曼成他們也沒有什麼反應。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他們就派了人出去,去那小方村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們也不知道韓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沒道理無緣無故跟他們一通發火。
本來是想等到韓忠發泄了火氣,回來再跟他好好說說,這裏面怕是有什麼誤會。
張曼成也不想把這事情鬧的太大。
一個小方村,你如果屠了也就屠了。
要是再波及的範圍太廣,屬實不太好看。
他派人去小方村,也是存了將那韓忠勸回來的想法。
可誰能想到,等那人遠遠去小方村探查了一番之後,回來給張曼成彙報的卻是一個他根本沒有想到的結果。
小方村沒事!
韓忠不見了!
這可就奇了怪了。
張曼成覺得自己也不傻,那韓忠自然也不傻。
他那麼氣勢洶洶的跑出去,帶着幾十精銳,撂着話去了小方村,結果卻連小方村一根毛都沒傷到?
開玩笑的吧!
真當小方村那地方能有什麼力量能擋得住韓忠連同他手下的那幾十精銳?
張曼成絕不相信,若是他們交手之後,還會看不出來半點痕跡。
就當他們在這裏鬧不清楚狀況,準備再派人前去打探那小方村的虛實時。
何進就來了。
何進的到來,直接就讓宛城上下亂作一團。
這其中他們太平道貢獻的那一碗神水自然是功不可沒。
也因爲那個玩意,郡守府中,太守褚貢本就對他們這些人極爲不滿,現如今可算是抓到了把柄。
一通訓斥加制裁,給張曼成等人死死的鎖在了原地。
誰都不敢有半點異動。
也就是時至今日,他們都還不能徹底掌握那小方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更不可能找到韓忠去了什麼地方。
現如今想要找到韓忠,他們手裏能用的最後一條線索就是小方村。
所幸,何進的病症很快就穩了下來,最終褚貢的那把火也在郡守府一衆被收買的郡吏勸說下,無疾而終。
現如今眼看着宛城的局勢又開始平穩下來,韓忠這麼多天依舊沒有出現,張曼成也急了。
張曼成這話一問。
整個大殿中的氣氛就是一凝。
趙弘低眉順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
他一句話都不說,老神在在的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張曼成的話一樣。
但誰都知道,趙弘跟韓忠的私交本就不好,兩人之間原本就多有衝突。
說起來,趙弘還巴不得韓忠趕緊死了算了,他又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發表什麼意見?
倒是那孫夏,一個一眼看去就是血氣方剛的遊俠。
他這種人天生就把那“義氣”二字刻在了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