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入霧 >第 5 章 05
    他的眼皮薄,一雙眼內勾外揚,總是含笑,像蘊了一罈從樹下挖開的女兒香。

    很容易叫人沉醉。

    明瑟在畫板後的筆描繪到他的眼與脣,突然停筆,探出半個頭打趣:“席先生有沒有聽人說過,生着桃花眼和薄脣的人,爲人薄情呢?”

    席沐白食指點着膝蓋,凝望她戲謔的笑臉,輕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好冤屈人的說法。”

    她一臉不信的表情,嘴裏卻說:“我也覺得是冤枉了席先生。”

    席沐白哭笑不得,看她又收回臉,笑眸隱在畫板後面,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夜色愈來愈深,深藍色的海面逐漸平靜的下來,海浪一波波減小,彷彿將遠處的天幕也染成了同色。

    牆上鏤空時鐘的黑色時針走了一圈後,明瑟揉一揉眼睛,從板上取下:“好啦!”

    席沐白不去看畫,反而屈食指,指節點點她的額頭,不贊同道:“手不乾淨,怎麼去揉眼?”

    她眼圈都揉的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哭過一樣,卻不在意的笑笑,催促他:“你快看看喜不喜歡?”

    他去看,見那畫筆觸細膩,靈氣十足,將他的神態表現的活靈活現,雖然與名家比尚有差距,仍然算得上十分有天賦的。

    她見他誇讚,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把那畫往他手裏一放:“那我走了。”

    席沐白語氣溫和:“我送你?”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明瑟就被站在門口的何譽嚇了一跳。

    玻璃門是透明的,他突然從旁邊出來,手裏拿了一個文件,寂靜無聲的站在門外。

    她定一定心神,回頭同席沐白講:“何先生來找你有事了,不必送我,我走啦,下次再見。”

    他沒再要送她,也沒問下次是哪次,只答:“自己小心。”

    明瑟背對他揮了揮手,繞過何譽走下了樓梯。

    席沐白握着那畫,淡聲道:“去書房說。”

    走出頂層套房幾步,明瑟的笑意徹底斂了起來。

    方纔與何譽擦肩而過時,她目光往下一覷,瞟到那文件露出一角上,印着她的名字。

    席沐白會調查她,她不是沒想到過,畢竟是豪門子弟,面對女人有些戒心也是應該的。

    何況是席沐白這種,手握大權,商場上殺伐決斷的人。

    問題是,他媽的她是真的有問題。

    抓抓頭髮,冷靜了一下,環顧四周。

    頂層是席沐白一個人的,所以到處安安靜靜,不用擔心有人會過來。

    她趴在盡頭的窗戶往下看,外面是水管,一圈窗戶沿着房型突出一小塊地方。

    明瑟手一撐,翻身從窗戶下去堪堪用足尖站在那一小塊地方上。

    雙手攀着窗戶沿,明瑟緩緩平靜了一會兒,聽見心跳回落,慢慢沿着這一小塊憑着記憶往席沐白書房窗戶處挪。

    窗戶的材質是花崗石,擦拭的滑而亮,她不得不用指腹緊緊摟住鋒利的邊緣才能抓住。

    聽見上方傳來的說話聲時,明瑟屏住呼吸,放淺動作,趴在外面一動不敢動。

    屋內。

    席沐白將捲起的畫細心的塞進畫筒裏,拉出抽屜放進去。轉過身來懶懶的坐在椅子上,接過何譽遞過來的文件翻看着。

    “按照您的意思,查到了六層615客人——也就是那位小姐的名字,她叫明瑟。”

    明瑟。

    席沐白緩慢念着這個名字,長指翻過紙頁邊緣,忽而一笑:“孤兒?”

    何譽頓了一頓,道:“是。明小姐在平海市郊區的紅星孤兒院長大,因爲在孤兒院長大,沒有親人,所以找不到更多的信息。”

    就兩頁紙,席沐白很快翻完,往桌子上一放,往身後椅背上靠,闔眼:“何譽,我記得賽琳詩號是從紐約港啓航的吧?”

    “是的。”

    他眼皮擡也不擡:“這位明小姐,高中畢業後被京美錄取,兩年前休學,一無親人,二無朋友,靠什麼維生?”

    “她在街頭給人畫畫。”何譽低聲說:“一副五十塊。”

    席沐白勾一勾脣角笑:“那她居然能在紐約港上了賽琳詩號。”

    不用他再說,何譽也知道,這裏面有問題。

    且不說以賽琳詩號奢華程度的售價,單就她一個街頭畫家,能到紐約,都是問題。

    何譽爲難:“先生,她的信息實在太少,國內那邊查到的只有這些。”

    “從秦——”話說一半,席沐白突然睜開眼,凌厲的看向窗外:“什麼人!”

    “我去看看。”何譽沉聲說。

    窗下,明瑟腳尖突然打滑,差一點從邊緣滑落,情急之下,她抓住了一旁的水管,風動杆動,便驚動了屋內的人。

    她在心驚肉跳中低眸去看,腳下是隔着十幾米的下一層甲板,如果松手掉下去,必然摔成肉泥。

    窗邊的腳步聲繼續傳來,明瑟仰頭,心一橫,手腳並用的抱着水管往上爬去。

    她不敢低頭,只一個勁的往上爬,爬到席沐白套房的三層上,正好抓住一個開着的窗戶邊,便直接翻身滾了進去。

    這邊,何譽到窗戶旁,撥開窗簾,低頭,目之所視是一片不見邊際的大海。他皺眉,四周環視後再擡頭。

    席沐白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何譽,是什麼人?”

    何譽收回目光,關上窗,慢條斯理的把窗簾也拉好:“先生,是一隻海鷗撞到牆上了,已經滑掉下去了。”

    席沐白目光鬆弛下來,繼續說他剛纔未說完的話:“從秦蓁身上查查。”

    “您懷疑明小姐也是秦蓁小姐派來的?”

    他不置可否,掀開筆記本電腦:“這一年來,秦蓁折騰的還少嗎?”

    確實是不少。

    自秦席兩家掌門人定了要席沐白和秦蓁在年底訂婚以來,何譽處理了席沐白身邊一個又一個秦蓁派來勾引的女人。

    席家家主之爭暗地裏腥風血雨,秦家大小姐也正在和自己的哥哥爭權奪利,這兩位明面上都不敢違背老爺子的意思,只能使手段逼對方悔婚,將自己摘出來。

    要他說,秦家大小姐是真能折騰。雖然自家先生也在步步逼她悔婚,但要從容淡定的多,斷然不會用派人勾引這樣拙劣的手段。

    席沐白扶着額頭,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處理工作郵件。

    何譽動了動脣,知道他這又是要徹夜工作的意思,嘆了口氣悄悄退出去煮咖啡。

    同一時間,明瑟喫痛的捂住胳膊,勉強站起來打量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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