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入霧 >第 35 章 35
    坐進副駕駛,暖氣被打開,細車廂裏只有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風聲。

    明瑟裏面穿着溼了大半截的毛衣和棉服,皺巴巴的貼緊腰腹,外面鼓鼓囊囊的裹着席沐白的大衣,不舒服極了。

    她猶豫了一下,脫掉了大衣。

    席沐白瞥她一眼,沒說什麼,發動車往前開去。

    上車後二人都沒說話,玻璃的隔音效果極好,外頭街道的喧鬧聲一點都鑽不進來。

    席沐白將車停在一個商場門口,撂一句“等着”,兀自下了車。

    十幾分鍾後,拎着幾個袋子,回了車,丟到她腿上,仍是簡潔道:“換上。”

    這就一個車,她去哪換?

    席沐白也沒看她,又發動了車,停在一個僻靜無人處,按下隔板,隔絕前排與後座。

    而後便背靠到座椅上去,閉上眼,連句話都不說。

    明瑟即便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悅。

    她不明白這莫名其妙的不悅來自哪裏,盯着懷裏亂七八糟的袋子看了眼,不知哪裏來的脾氣,自顧自打開門下車,留那些袋子在副駕駛。

    車門被不輕不重的一聲關上。

    席沐白睜開眼,以爲她是去了後座換衣服。

    車窗外,那姑娘頭也不回的越走越遠,副駕駛上的袋子被丟在那。

    他幾乎要氣笑了。

    行,人家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當回事,反倒是他從一早晨離開就惦記着,開會的時候忍不住屢屢看手機。

    結果一出來,就瞧見一杯熱水往她身上潑。

    沒見她對那始作俑者發什麼脾氣,倒是跟他這硬氣的很。

    席沐白食指在方向盤上重重按了下,舌尖抵過上顎,無聲笑了下。

    拉開車門,幾步追上人,鉗住她手腕把人往後帶。

    明瑟被這突如其來嚇得一驚,揚另一隻手就要去扇,卻也在半空中被人抓住。

    席沐白低垂着頭看她,手上力道收緊,眯起眼:“你想去哪?”

    二人之間距離太近,明瑟下意識覺得危險,不過腦答他:“你管我!”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半秒。

    冷風一過,她鼻子一癢又打了個噴嚏。

    這時候再找補倒顯得有些刻意了,索性放棄。

    席沐白倒是鬆開了她的手,聲音柔下來:“先去換衣服,穿着溼衣服想再發燒嗎?剛纔誰招你了就從車裏跑出來?”

    明瑟一向是,遇強則強遇弱也如此。旁人一示弱她就再說不出重話。停了兩秒才張口疏淡道:“不是你說有事找我,上車又冷着臉,我也沒惹到你。”

    席沐白又氣又好笑,瞥見她鼻尖凍的紅紅,暫時收回瞭解釋的想法,要她先去車裏換衣服。

    車中間的隔板,玻璃從外面一點都看不見車內,後座算是完全隔絕的密閉空間。

    明瑟一邊褪下毛衣,一邊纔回過神來剛纔自己說了什麼。

    她心裏不是不知道席沐白平時對人,是客氣冷淡皆有餘的態度。即便她沒見過,也不難猜出觸犯到他的人是什麼下場,不然那些人平時不會對他畏懼遠大於親近。

    是他以前對她太過溫柔縱容,倒叫她忘記了,他們現在不是那種親密關係,只能算作認識的普通人。

    但其實,這樣的席沐白更真實,不再像從前對她,彷彿在雲端,叫人覺得捉摸不住。

    換上袋子裏嶄新的襯衫毛衣,再套上羽絨服。明瑟才慢吞吞的下車回到副駕駛。

    坐進去之後好像又陷入了沉默,席沐白按下按鈕升上隔板。

    她率先打破寂靜:“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車子停在一處寬闊的路邊,一開始人跡稀少,慢慢的興許是到了下班時間,人流緩慢增加起來。

    席沐白腕骨搭在方向盤上,沒頭沒尾的問:“真沒燙到?”

    “沒有。”明瑟穿的厚,那一杯水,盡數被衣服吸收了,沒燙到皮膚。

    席沐白打量她一眼,沒看見什麼異樣,放下心來,驅動車往前。

    “想喫什麼?”

    明瑟皺起眉:“席沐白——”

    “嗯?”

    “我不跟你喫飯,我還有事。”

    他放緩了車速,無聲的看她。

    車窗外漸沉的夕陽打在她的半邊臉上,將輪廓的邊緣虛虛暈染出金色,依稀可見真實的白色小絨毛。

    “行,”他收回目光:“去哪?我送你去。”

    ……

    明瑟忍不了他這樣的漫不經心,吸一口氣直接說:“你爲什麼要送我去,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沒有關係?”席沐白猛的停下車,看她:“我以爲我那天說的已經足夠清楚了。”

    足夠清楚?

    “你和秦蓁的交易結束了,不代表我們就結束了。”

    明瑟深深呼吸了一下,胸膛微微起伏,平靜下來纔看他:“那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盯着她看,把問題拋給她:“你說是什麼關係?”

    又是那樣溫柔縱容的目光,能叫她以爲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

    明瑟掐緊手心,按滅了心底的那一絲幻想,不想再跟席沐白交流,轉而就要下車。

    還沒轉身的片刻,又聽到他開口:

    “瑟瑟,我以爲我在追你。”

    他可真是好本事,能在短短几秒內,叫她從空中跌落,再像被充滿氣的氫氣球一樣晃晃悠悠的飄上雲端去。

    明瑟在剎那間,想到自己從紐約回來去找柳詩詩的那個晚上,她分明前一刻親眼見江堯同別的女人擁吻失落,卻能因爲他隨手撂的一件衣服死灰復燃。

    明瑟當時是真的難以理解,現在恍然,自己現下彷彿也是置身於這樣的境地。

    她側身去看席沐白,冒出來一句:“是嗎?”

    席沐白一頓:“不是嗎?”

    “那席總可真是不會追人。”明瑟說。

    他一噎,沒說話,等着她有何高見。

    明瑟瞥見他認真聽她說話的目光,莫名覺得好笑,想起從前上學時自己是怎麼被人追的。

    送情書送巧克力,紅着臉邀請她看電影。或是有那種遊戲人間的富家子弟,擺一車廂的玫瑰在寢室樓下等她,風騷的倚在跑車旁聲調曼曼跟她表白。

    光是想想那個場面替換成席沐白,她都打心裏覺得恐怖。

    他好像天生合該不折腰,所想所要都有人輕輕鬆鬆的奉上,不爲任何人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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