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隨着人流走出機場,在打車通道揮手叫了輛計程車上去。
“姑娘兒,哪去?”
“懷和醫院。”
許意往後一靠,口罩沒摘,閉着眼假寐。
司機大叔是地道的京都人,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身體哪不對勁?”
“不是,”許意睜開眼:“家裏妹妹出了點事。”
“這樣兒啊!”司機大叔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回去:“難怪出了機場就去醫院,挺着急的吧,我給你多踩兩腳油門。”
許意道了謝。
機場到懷和醫院挺長一段路,司機絮絮叨叨的跟她聊天,譬如問她哪人啊,從哪兒來一類的。
聽到許意說自己是京都人,司機眉一揚,笑着說她可不太像京都姑娘。
“很多年沒回來了,是不太像。”許意摘下口罩,按下車窗,呼了一口氣。
京都的初秋,空氣乾燥得不得了,彷彿能讓人幹出鼻血來,然而許意卻有久違的親切。
一街一景過去,其實都不太熟悉了,各種建築拆除又翻新,與許意記憶中的京都不大對的上。
七年了。
她七年沒有回來了。
七年時間,足夠一個人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全新的人,許意覺得城市也一樣。
沒有什麼是停滯不前的。
下了車,她拎着行李箱,在醫院門口掏出手機搜索懷和醫院佈局,按着圖上指示找到了阿令的病房。
病房在頂層,隱蔽性很好,阿令職業特殊,是個歌手,名氣不小,自然有不少粉絲想方設法妄圖窺探私生活。
一推開病房門,病房上腿高高吊起的小丫頭正在苦着臉和經紀人battle。
“林姐,我就想喫個麻辣燙。”
“不行,對嗓子不好。”
“可是我腿斷了短期又不工作,喫點沒事的。”
“腿斷了也不影響你唱歌,”林姐面無表情:“你又不用腿唱歌。”
“你好沒有人性啊嗚嗚嗚,”阿令指責:“我都傷成這樣了還要我去工作連碗麻辣燙都不給喫。”
林姐懶得再跟她爭執,轉頭看站在門邊的人,面上全是警惕:“您是?”
還沒等到門口的女人回答,身後病牀上的阿令已經驚喜地喊了聲:“姐!”
許意關上門,禮貌地對林姐伸出手:“您好,我是阿令的姐姐許意。”
阿令動不了,用表情表示興奮:“姐,你回來了!”
許意淡淡瞥她一眼:“老實點。”
林姐見狀,也知道不好打擾兩姐妹敘舊,說自己有點事要去處理。
臨走前,許意送她,林姐把要忌口的條條框框都叮囑了一遍才放心離去。
送走林姐,許意回到病房,拉個椅子坐下:“說說吧,腿是怎麼骨折的。”
她這次回國,原因就是前兩天在娛樂新聞上看到阿令拍攝綜藝節目時出事,偏偏這小丫頭打電話的時候還打算瞞着她。
阿令尷尬地笑了兩聲:“姐,其實沒什麼事,就是他們節目的安全措施沒做到位。醫生說我骨折得不嚴重,養養就好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許意沒好氣:“一個做了那麼多年的綜藝節目怎麼會在安全問題上出事,是哪出的紕漏查到了嗎?”
許意理被角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阿令小心翼翼地說:“姐,你回國景之哥知道嗎?”
“我回國讓別人知道幹嘛,”許意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姐回來了,以後少麻煩人家。”
阿令眨了下眼睛,“唔”一聲。
許意看了下手錶:“快中午了,你有什麼想喫的嗎我去買?”
“麻辣燙!”
“不行。”許意毫不留情。
“姐!你爲什麼也這麼狠心。”
“養着傷呢喫那些幹嘛?”許意皺眉:“換個別的。”
“那就不用去買了,”阿令撇撇嘴:“景之哥會派人送飯過來的。”
許意淡淡蹙起眉。
“姐,”阿令放下手裏的平板:“這些年景之哥都沒有……。”
“許諾,”許意喊她大名:“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和顧景之來往了?”
“是。但是姐,景之哥這些年真的幫了我很多……”
許意深吸一口氣。
當年許家出事的時候,阿令才十幾歲,許父入獄,許家一夜之間垮了下來。生活的重擔全壓到她身上。
許意大學唸的是金融,在國內投行從最底層開始工作,薪水不是很高。
那時她大學跟過的一個項目導師周雲珩收到華爾街某家頂尖投行的橄欖枝,他看重許意的能力,盛情邀請她一起,工資必然會高很多。
許意原本是猶豫的。
直到顧景之的母親來找她,說顧父身體不好,公司下面的各個董事虎視眈眈,求她離開顧景之。
沒過兩天,她就聽到了顧景之要和席家小姐訂婚的傳聞。
和顧景之見的最後一面,不歡而散。
許意閉了閉眼,不能怪阿令,是她當年任性出國工作,拋下阿令。
許母性子柔弱,想必這些年,很多她不知道的地方,顧景之都像兄長一樣幫着阿令。
阿令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慌了:“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沒事,”許意睜開眼,一派冷靜:“我出去給你買點水果。”
她踩着高跟鞋,撈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推開門出去。
去附近的大超市挑了一些阿令喜歡喫的水果和零食,許意在結賬的地方尷尬住。
她七年沒回國,身上匆忙只帶了幾張人民幣現金,付錢根本不夠。
收款員問她:“微-信還是支-付-寶?”
許意掏出錢包,裏面都是在國外的銀行卡,她頂着後面排隊的人目光看過來的壓力,將幾個較貴的東西挑出來:“這幾個不要了吧。”
收款員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沒想到穿着這麼光鮮的人連這點錢都付不起。
許意儘量保持冷靜。
其實按照她在華爾街多年工作和各個國家之間飛來飛去出差的嚴謹性,這種忘記兌換貨幣的情況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但她這次因爲擔心阿令,匆匆回國,完全忘記做這些準備,加上離開病房時心不在焉的,也沒想起來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