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顧南西扮乖 >016:魔女愛上了人間天使
    下午下過雨,天空很潮溼,沒有云,天很藍。還沒到六點,太陽的尾巴就開始往地平線裏鑽。

    景河東還要回家給老婆做飯,早早收了攤。他給景召打了通電話:“外賣送到了嗎?”

    “嗯,現在回去。”

    景河東推着他的電動小三輪:“不用過來我這裏,我已經收攤了,你直接回家。”

    景召應了聲,等景河東先掛電話。

    天開始黑了,路上行人腳步變得匆忙,景召靠邊停了車,下車來,走到對面路邊。

    路邊有位阿婆在賣紅薯,她用報紙墊着,坐在地面上,籮筐裏很滿,紅薯沒怎麼賣掉。

    大城市的人好像不太愛喫。

    “阿婆,”秋風有些蕭瑟,景召的聲音很溫柔,“我來買紅薯。”

    阿婆眼神不太好,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他:“是你啊。”

    這個年輕人經常過來買紅薯。

    阿婆與他閒談:“你有一陣子沒來了,最近工作很忙吧?”

    景召回話說:“上週去了外地。”

    暮色沉沉,風撫不平老人眼角的皺紋。

    阿婆用手撐着地面,動作不太利索地起身:“你要多少?”

    “這些都要了。”

    阿婆每天都會挑兩籮筐紅薯出來賣,運氣好的時候,能賣出去一大半,她開價很低,兩籮筐也不過幾十塊錢。

    塑料袋都裝在塑料袋裏,都是用舊的。

    阿婆挑出來兩個最大的:“怎麼每次都買這麼多?”

    景召站在路邊,弓着腰與老人說話:“家裏人愛喫。”

    阿婆搓掉紅薯上的泥土,一個一個撞進袋子裏:“這些都是新挖的,你放幾天會更甜。”

    他應:“嗯。”

    一邊裝着,阿婆一邊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說得更通俗易懂一點:“給人拍照的,有時候也拍拍山,拍拍水。”

    “拍照啊。”阿婆笑了笑,牙齒已經掉了許多顆,“現在的人都愛拍照,不像我們那輩的人,老家在鄉下,大家都窮,一輩子啊,就拍一次照。”

    阿婆裝好紅薯,把袋子的提手掛在秤桿上,是那種老式的秤桿,要提起來才能用秤砣稱量。

    一籮筐紅薯有十多斤,阿婆提起來有些喫力。

    景召蹲下去:“我來提,您看着稱。”

    阿婆笑着把稱給了他,說教他認稱。

    阿婆的普通話不太標準,景召其實沒怎麼聽懂。

    又說回拍照的事了,阿婆感慨:“我這把年紀,也該拍次照了。”

    這把年紀,該拍遺照了。

    很多地方的老人都是這樣,一輩子就拍一次照,就在他們覺得自己將要和親人告別的時候拍。

    如果是辦身份證的時候拍過了,那就有可能不會再拍了,或者來不及再拍,等到離開人世的時候,從身份證上摳出生前的模樣。

    如果跟他們講有種職業叫攝影師,他們也理解不了。

    兩個大袋子裝不下,剩下的幾個阿婆用小袋子裝着,那一小袋沒有過稱,一起給了景召。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多少錢?”

    三十三塊五毛。

    阿婆說:“三十塊錢。”

    景召只有一百塊的紙幣。

    阿婆的錢都用塑料袋裝着,一個袋子套一個袋子,套了好幾層,袋子掀開,錢用布包着,沒多少零錢,不夠找零。

    路邊有還在營業的便利店,走幾步還有菜市場。

    “我去換零錢。”阿婆不放心把籮筐留下,打算一起帶過去。

    景召說:“下次再找吧。”

    黃昏下的倒影,不知道爲什麼,總有點淒涼。

    風不挑人,誰都吹,把老人的臉吹紅、把背吹彎、把眼睛吹得滄桑。

    阿婆問他:“你在哪裏拍照,有沒有店面?”

    “有店面。”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在沙塘北,紅柳巷。”

    阿婆把錢塞進了裝滿紅薯的袋子裏:“那這錢你別給了,下次我上你店裏拍照。”

    她快八十了,該拍遺照了,那天她一定要穿新做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

    景召答應:“好,我幫你拍。”

    風好大,阿婆抹了一下眼角,佝着背去收拾攤子,沒多少東西,兩個籮筐,一條扁擔,幾張報紙,一袋舊的塑料袋。

    景召在幫忙的時候,把紙幣壓在了籮筐的底下。

    “忘了問了。”阿婆挑起扁擔,“你拍照貴不貴啊?”

    背靠夕陽的青年笑了笑,眼裏滾燙,裝着一棟棟人間煙火和煙火裏的星河。

    “不貴,這些紅薯夠了。”

    他拍照沒有收費標準,有時要天價,有時只要兩袋紅薯。

    “多虧了你,今天可以早點收攤了。”

    阿婆揮揮手,挑着空籮筐走進暮色裏,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行色的匆匆路人加快了腳步,腿腳不便的老人步履蹣跚。

    遠處,霓虹忽然亮了,該回家了。

    景召走到車上,拿出相機,拍了一幕即將西下的夕陽,一幕已經垂暮的老人。

    *****

    牆上掛着HelloKitty的掛鐘,時針走到數字六的地方。

    正在玩換裝遊戲的陸常安女士聽見開門聲,立馬拋下平板,跑去了玄關。

    是她家大寶貝回來了。

    “召寶你回來了。”

    景召提着兩袋東西進門。

    “怎麼提這麼多東西?”陸女士撥開袋子看看,“這什麼呀?”

    “紅薯。”

    大寶貝進屋了,陸女士趿着碎花拖鞋,小步跟着:“你又買紅薯了?”

    她家召寶上週也買了好幾次。

    他說:“挺甜的。”

    陸女士很驚訝:“你喜歡喫?”

    “嗯。”

    景召把紅薯提去了廚房,打開櫃子,上次買的還沒喫完。

    景河東在做飯,廚房裏煙火味很濃。

    景召把紅薯放進櫥櫃裏:“如果喫不完的話,可以拿去分給租客們。”

    陸女士:“哦。”

    他洗了手,從廚房出來:“我先上樓了。”

    “馬上就要喫晚飯了。”

    “我去送個東西就下來。”

    他又出去了。

    陸女士跑到廚房,辣椒有點嗆人,她捏着鼻子:“老公,咱們召寶怎麼會喜歡紅薯?”

    景河東在做辣椒炒肉,他鍋顛得很溜:“紅薯怎麼了?”

    “你傻啊,召寶沒了嗅覺之後,就不怎麼嘗得出好賴了,都沒聽他說過喜歡喫什麼。”

    景召十九歲的時候受過傷,那之後他就聞不到味道了。雖然嗅覺和味覺是分開的,但人的味蕾只能分辨酸甜苦辣鹹,一但嗅覺喪失,會影響味覺的分辨,根本嘗不出精細的味道。

    即便是壞了食物,景召也嘗不出來。

    景河東仔細想了想:“我擺攤的那條街上,有個阿婆在那賣紅薯,一下午也沒賣出去幾個,估計是召寶心軟,就都買了。”

    陸常安女士左手握右手,作禱告狀,一副母愛氾濫成河的表情:“哇,咱們大寶貝是什麼人間天使啊!”

    人間天使去了十九樓。

    他搬着箱子,騰不出手,沒辦法敲門。

    “商領領。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