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凝固了,即使是神遊天外的端羽也察覺到了剎那間的凝滯。
誰也不知道克萊因是什麼意思。
端羽發覺自己坐的位置漲紅了臉，立即想要起身，卻被克萊因的大手按在肩膀上堅定卻又不容拒絕的固定在辦公椅上。
軒羽雖然經過兩輪融資但基本都是軒羽主持高瞻跟投,企業規模平穩擴大,軒羽內部股權清晰，克萊因持有66股份，高瞻持有25但放棄表決權由克萊因代持，其餘零散股份與二級市場上的不足爲慮。
克萊因像所有的alpha一樣有極強的領地感。但不同於其他alpha的是,他做到了完全掌握自己一手創造的企業。
他走進會議室，在寬大的董事椅上坐下，誰也不會升起挑戰他地位的念頭。
他卻主動將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
軒羽高層的驚愕不亞於見到自由聯邦政府宣佈，守衛帝星的星環上的粒子炮裏發射的都是泡泡糖。
還是水果味的。
幾個alpha久久回不過神來,坐在末席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嘴裏簡直能塞進兩枚雞蛋腦內飛速轉動卻像個鏽死的齒輪似的發出吱呀的響聲。
有聰明的早垂下頭去，隨手翻着全息文件。
“介紹一下，這是端羽,我的ega。”克萊因站在端羽身後,單手搭在真皮座椅上。
衆人回過神來,幾個靠近端羽的高層都露出了官方的笑容，頷首準備歡迎總裁夫人。
“他也是公司的股東,持股33。”克萊因語氣平淡的拋下驚雷。
咔嚓
總裁夫人這種提起來好聽,但是毫無實權的吉祥物，和持有軒羽這個體量巨大的公司的股份是完全不可相提並論的。
軒羽高層像是被雷劈過了似的,整齊劃一的變成了震驚的模樣。
你們伴侶一個持股66,另一個持股33，那還有高瞻什麼事？難道他們的風投和a輪b輪都是假的麼？
只有一個解釋了，但這個解釋比高瞻出局還離奇,以至於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回憶a輪b輪時高瞻給軒羽的那些真金白銀的投資是如何換成了克萊因持股。
卻不敢提起這個更爲合理的解釋。
軒羽總裁沒有籤婚前協議。
“我和端羽結婚在前，創立軒羽在後，後來公司的主體逐步遷移到了帝星，諸位都是在公司擴張階段加入的，可能對前面的事不太清楚。”克萊因掃視衆人，語氣波瀾不驚毫無起伏。
“因爲跨聯邦婚姻與公司審覈有一些法律文件需要處理，端羽的持股情況一直沒有公開，不過現在法律文件已經處理完畢，下個季度…”克萊因回首，“茱莉，將端羽的持股狀況加進對外披露的公司情況裏。”
“好的。”略顯沙啞的聲音應道。
端羽循聲望去視線矮了一截，一寸寸降低才發現茱莉坐在輪椅上，不禁流露出詫異神情。
前些天還能坐起來喝湯，怎麼坐上輪椅了？端羽緊張暗道。
“沒什麼，只有有些精力不濟，坐在輪椅上省些力氣。”茱莉彷彿看出他的心思邊說邊將手指放在操控屏上輕移，輪椅靈活轉向。
“那你多休息幾天呀，爲什麼着急出院？”端羽疑惑道。
“…能賺星幣，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茱莉沉默片刻，壓低聲音堅定道，“而且能幫助公司邁上一個臺階的機會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端羽：“……”
難怪克萊因能和你說到一處去，你們兩個人都是要星幣不要命啊。
他第一次見到搖着輪椅也要衝回公司工作的。
克萊因即使在冰瀾星那種偏遠星球，都能挖掘出茱莉這種能力過硬，專注用心的人才。
端羽不由得對自己alpha的眼光肅然起敬，轉念一想，他選擇自己做伴侶，也說明了他有出衆之處，從這個角度看他也獲得了不同尋常的肯定，來自他alpha的欣賞，端羽想到這一點連心頭彷彿都被撒上了一層細膩雪白的糖霜。
他們距離變近，聲音也低了下去。
會議室長桌遠處的人大多沒聽到對話，只見到兩人垂首低語，克萊因任由他們交談，環視衆人悠然補充道，“端羽擁有我一半的財產，當然與諸位有關的就是他持有軒羽在我名下的一半股份。”
“倘若公司變動，他就是軒羽的第一股東了。”克萊因開了一個隱晦的玩笑，脣角露出笑意道。
他的笑容融入深邃翡翠色的眸底，一路順暢流淌到內心。
這是一個極少數的發自內心的微笑，像是他完成了什麼早已預設好的目標似的。
衆高層面上的笑容卻不由得僵硬了一瞬，強忍住去看彼此神情的念頭，能做到這個會議室裏開會的都是軒羽的核心人物絕無蠢笨的人，聞弦而知雅意，再無人敢將端羽當成一個裝飾品，甚至有幾個考慮起了以後的職業發展。
他給下屬留了足夠的反應時間，對各部門的響應速度與方案只提到通過和返回重做，省去了大段的討論時間。
“好，你們出去吧，茱莉、瑞查還有約克留一下。”克萊因將巧克力蛋糕切成兩份插上銀叉推到端羽手邊，衆人魚貫而出。
頃刻只剩下了坐在輪椅上的茱莉，身材瘦削了一圈的瑞查還有坐在會議室中間位置的另一個alpha。
“知道爲什麼讓你們留下麼？”克萊因將櫻桃柄取下，放到端羽手邊的瓷盤裏低聲道。
回答他的是一連串輪椅車輪碾過地面，在大理石磚連接處軋過的聲音，是茱莉操作着輪椅過來拿會議桌上的水杯。
“你們都是軒羽的元老，我們也省些敷衍的功夫。”克萊因脣角微微上揚，聲音卻依舊平靜理智道，“自己站出來吧，商業調查科的人在外面等你。”
三個人都沒有動，瑞查快速的擡首瞥了克萊因一眼，眼底稍有些驚慌詫異的神情，端羽在克萊因提到“商業調查科”時就猛地擡起頭來，嘴角還站着糖漬櫻桃的嫣紅色澤，不可思議的側望過自己下顎緊繃神情嚴肅不似作僞的伴侶，視線緩緩偏轉，掃過面前的三個人。
“您是不是搞錯了。”瑞查第一個開口，聲音乾癟的像一隻被捏破的氣球，自從軒羽越做越大，他就調整了自己的位置，不再以克萊因的朋友自居，而是將自己放在下屬的位置上，小心翼翼的對待着克萊因。
“這…軒羽一向待我們不薄，無論是收入還是公司福利都是帝星頂尖的，怎麼會有人做出這種事呢？”瑞查額頭滲出汗意道。
他越是解釋就越顯得慌亂，連端羽這個外人都察覺出了幾分異樣。
不會吧，端羽心底又是失落又是惋惜，瑞查給他留下的印象就是忠厚老實，對自己的領域瞭如指掌，而且他向來和克萊因相處的不錯，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端羽忍不住升起失落之情。
“我將你們留到最後，難道是要聽你們的辯解麼？”克萊因面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單手微擡，瑞查剩下的言語頓時卡在了喉嚨裏上下不得。
“泄露商業機密給蕭氏，這是商業犯罪，十五年。”克萊因手指關節輕叩着桌面道。
“你這是污衊，我也可以起訴你。”一直垂首不語的約克忽然反駁道，又迅速緊抿着脣，雙眸彷彿噴射出怒火。
“嗯。”克萊因不置可否，向茱莉張開手心。
茱莉將一直放在她膝上的文件夾遞給克萊因。
克萊因從會議桌上拿起一支筆，隨手翻開一頁，“星曆3098年十二月七日早九點，備份了雅蘭度假村項目的所有資料。”
“星曆3098年十二月十一日下午三點，調取了軒羽內部一年的財務數據。”
“星曆3098年十二月二十日，你將調取的數據備份到了一個離線終端裏，並且帶出了公司，這些用的都是你和你手下員工的id。”
克萊因隨手撿了幾條，手裏隨處可見的辦公筆所指之處，卻讓約克汗如雨下，剎那間就洇溼了大片的衣衫，領口後背顏色都深了一度的衣衫緊緊貼在他身上，約克難耐的鬆了領帶，他就是財務部的主管。
約克儘量維持理智道：“我是將工作帶回家處理了，違反了公司要求在辦公區處理工作的規定，但你不能用這種規定舉報我侵犯公司權益吧。”
“你知道財務系統是掛了反追蹤系統的吧。”
“你從公司帶走的備份無論跳躍過幾次，每次在終端上顯示數據都會留下地址。”克萊因目光逐漸冰冷，聲音卻愈發溫和，感嘆道，“我是不想舉報你，是你自己做事太愚蠢了。”
“這種事，竟然用你自己的公司id。”
實名盜取公司財務信息。
約克緩緩從椅子上滑落，滑到一半，一個鯉魚打挺又坐直了，手猛地指向茱莉憤恨道：“是你！你舉報了我！”
約克胸膛劇烈起伏咒罵道，“你tm的專業能力一團糟，平不了賬就一遍遍查賬，讓整個財務部跟你加班，你以爲別人跟你一樣沒有自己的生活麼？還拿着我們登入財務系統的記錄去陷害我們。”
茱莉望着他，面無表情，泛白的脣瓣微啓：“這就是你給我下毒的原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