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地下三層的過道,兩排昏黃的地燈錯落着逐個被點亮。
一道白影踩着一盞盞燈光向走廊盡頭的黑暗走去,舉步生風。
他身後的這隊黑帽配槍的獵人都曾是這獵域裏頂尖的狩獵人,從來都是各司其主,可就在這不到半年的時間裏,他們竟全數對這個從人間墮來的人馬首是瞻。
唐柯心是什麼人?
聽聞唐柯心雖然和所有獵人一樣是半人半鬼的體質,但他與獵人又有本質的不同。
他是被人類養大,經過規範性訓練,有身份、有id的“正常人”。
原本只要他安分守己、規規矩矩在調查局工作,好好成家立業,乖乖做他的調查局一中隊隊長,日後絕對可以成爲正道的翹楚。
偏偏唐柯心獵人的本性深入骨髓,他利用職位之便,做了人界與獵域之間的橋樑,倒賣鬼門信息,幫助自己與獵人在黑市擴大市場。
最終事蹟敗露,被打回到了這三不沾的地界。
不過是一個被人類養大的異類。
不過是做了幾年奸細的小人。
不過二十五六的歲數。
他憑什麼一回來就做龍頭!
混亂貫了的世界,突然被一個白臉小生控制,不服的聲音總是會從縫隙裏鑽出來。
大熒幕上,十個被摁在坐凳上的人蒙着眼睛,正不停地對空咒罵着。
熒幕前的控制檯上,白手套轉動了音量按鈕,唐柯心雙手撐在臺上,冷漠地盯着屏幕,任由污言穢語穿過耳膜,連睫毛都不帶顫一下。
側門被打開,修奇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報告:“是南邊的支派,爲首的叫修決,曾經參加過圍剿鬼魅的計劃,所以認得出鬼魅的臉。”
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後頭,等待首領發話。
唐柯心:“去查小男孩說的母親是不是真病了。是的話,接到療養院救治,順便把孩子也接過去。”
衆人同時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那這些人呢?”修奇問。
“這些人?”唐柯心一雙帶着冷氣的眼睛掃過屏幕,“既然他們不想守規矩,那也沒必要再呆在我這兒礙眼。趕出去,至於是去地獄扮人還是去人間扮鬼,就留給他們自己決定吧。”
衆人心裏咯噔一聲,獵人沒了獵域這塊棲息地,生活只會像過街老鼠,生不如死。屏幕上的這些人,有的是真逆反,有的卻只是被教唆而來。
更何況獵人獵鬼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首領這次一棍子把人全趕走,屬實是有些懲罰過重了。
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沒有人敢發聲,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位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看來動鬼魅這件事,確實是觸到了首領的逆鱗了。
唐柯心直起身,厭棄地脫下手套扔在了控制檯上,轉身往外走。“人都安排好了?”他問。
左側的黑帽人回:“都安排好了,洗漱用品也送到了。門口加派了三倍的守衛,就算是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那就是你們低估他了。”唐柯心加快了步伐,“他之所以能被看住,不是走不了,只是有魚餌在挪不動步子罷了。”
唐柯心清楚地明白,魏頃能這麼溫順的留下來,不是因爲守衛森嚴、更不是因爲他的示弱,不過是因爲好奇心。
好奇那幾箱子鑰匙位置。
好奇他這個獵人首領到底在進行什麼“見不得鬼”的計劃。
“首領,鬼門那邊又來消息了。這事兒萬一成了,我們不是又要得罪蜜袋鼠了?”修奇擔憂地道,他不擔心唐柯心的事業規劃受挫,他擔心的是唐柯心的感情生活遭受重創,因爲到時候頭一個不好過的,鐵定是他……
“早就得罪到底了,不差這一樁。”唐柯心毫不在意地揮揮手,反問道:“睡衣送過去了沒?第一個袋子如果被撕了就送第二個袋子。”
第一套裏頭是綁帶裝,魏頃絕對看了絕對會發火,指不定還會拿火燒。那他在看到第二套網紗裝的時候,接受程度應該就拔高了。
唐柯心的算盤打得叮噹作響。
“收到。”修奇不禁心想:首領不愧是首領,連談個情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招數。
.
祕密從來不會只有一個持有者。
魏頃站在陽臺上,溼漉的髮梢緊貼着脖頸,正緩緩往下滴水珠。冷風吹過他身上的黑色網紗,差點就把人掀露了點。魏頃不得不交叉雙臂在胸前來防止自己走光。
這缺德的審美!
等了五分鐘,一顆小金毛終於從陽臺邊緣探了出來,小喪爬上陽臺,先是與自家老大對視了十幾秒……
“哦豁,恭喜老大出賣色相的功力又上了一層樓。”小喪用平淡又不失禮貌的彩虹屁表達着他對魏頃這身半透視裝的見解。
魏頃:“……”他聽到了額頭青筋爆裂的嘎嘣聲。
“六個鐘頭才找到我,實力退步了。”他道。
唐柯心會引他進獵域其實早就在魏頃的預料之內,因此他提前給了喪鬼追蹤的任務。
“老大,道理還是要講的,你和唐老闆一直待一起,我也過不來不是。”喪鬼冷靜地爲自己辯解着,實際上,要找到這兒確實花費了他很大的力氣。
--即使有老大發的定位,但要突破非鬼門的空間位面,還得避開一羣又一羣的獵人,他能夠在這太陽剛落的時間點爬上陽臺,已經是極限了。
魏頃:“唐柯心有事在藏,你去探一探。順便找到他的房間位置,那幾箱子鑰匙應該在那。”
“老大,我覺得我的加班任務越來越多了,魅門喪鬼在線申請納新。”喪鬼話還未說完,父愛突然如山倒來,他的腦袋被魏頃一推,“哎喲!”瞬間就掉落了下去。
同一瞬,魏頃關上了陽臺的門,跑到窗邊拿起浴巾掛在頭上,裝成剛洗漱完的模樣。
十米……五米……
相處地久了,他已經分辨得出唐柯心的腳步聲,是一種穩中帶風的聲音。
叩叩。
“進。”
唐柯心屏退了左右,推門而入。
門裏的出浴美人圖猛地印在了瞳孔上,他呼吸一滯。
衣網紗果然……買對了。
“唐首領有何貴幹?”魏頃隨意地擦着頭髮,腦袋裏想的全是喪鬼摔成了碎塊,不得不自己拼接自己的畫面。
“我回自己的房間還能幹什麼,當然是睡覺”唐柯心理所當然地道,他反手鎖上了門,若無其事地往浴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