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嬴政恭送回宮後,李斯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府裏。

    最近因爲封禪泰山的原因,嬴政對那些儒生多有忍讓,搞得那些傢伙一個個氣焰囂張,動輒就敢公然頂撞,冒犯天顏。

    皇帝心裏窩火,辛苦的自然是他們這些近臣。

    好在因爲夏弘的出現,陛下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往後這段日子,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大抵會好過一些了。

    李斯正捶着小腿,就看到一個身材臃腫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師弟來了,快,上茶!”李斯熱情地招呼起來。

    他這位師弟是趙國人,與自己同拜在荀子門下,不但精通法儒兩家學問,還對術數一道極有研究,平日裏在丞相府幫忙,是他的左膀右臂。

    “多謝師兄!”

    張蒼行了一禮,坐在一旁,便默不吭聲了。

    李斯見狀,眉頭微皺道:

    “這是怎麼了,今日不是讓你去給扶蘇公子恭送賀禮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再過幾個月,公子扶蘇便年滿二十,舉行冠禮,預示着真正成人。

    作爲帝國丞相,李斯當然要有所表示。

    “哎,別提了,我連人家的大門都沒進去,就被趕出來了!”

    “什麼!”

    聽到這話,李斯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道:

    “你可有送上拜帖?說是丞相府的門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儒家子弟是什麼嘴臉,我剛遞出拜帖就被他們扔了回來,他們還說……”

    張蒼看了眼李斯,有些欲言又止。

    “說!”李斯沉聲道。

    “他們還說,一個刀筆吏,居然也想攀附權貴,也配!”

    “嘭!”

    張蒼話音剛落,就看到李斯將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濺,一片狼藉。

    “欺人太甚!”李斯氣得滿臉漲紅,頭上青筋暴起。

    他早年間做過廷尉,幹過刀筆吏的差事,雖然現在貴爲丞相,卻仍有人背地裏拿這個嘲笑他的出身。

    “扶蘇公子可有什麼言語?”李斯問道。

    張蒼搖了搖頭。

    “扶蘇公子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不過我隱約從內宅聽到了一陣讀書聲。”

    “哦?讀的是什麼?”

    “好像是《論語·衛靈公》——道,不同,不相爲謀……”

    “嘶……”

    聽到這句話,李斯如遭雷擊般地楞楞在那裏,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雖然陛下眼下不立太子,也沒有分封皇子,但按照不成文的規定,扶蘇作爲皇長子,依舊是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

    而令李斯感到悲哀的是,這位帝國未來的繼承人不但對法家學說毫無興趣,還整日與一羣儒生打得火熱,動輒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根本瞧不上他們這些法家弟子。

    他也曾想過要緩和兩邊的關係,但一直收效甚微。

    今日的事情更是說明,兩人之間的政治路線之爭,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

    這也是爲何在始皇帝駕崩之後,李斯會選擇與趙高合作,扶持胡亥上位的原因。

    趙高或許奸佞,胡亥或許昏庸殘暴,但他們卻有一個共同點——信奉法家。

    作爲大秦帝國制度的總設計師,李斯選擇胡亥,或許是有幾分貪戀權位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不願意看到自己一手創造的新生制度,中途夭折。

    可悲的是,李斯冒着巨大的政治風險,卻扶植了一個自己根本不瞭解的政治白癡與毒蛇上位,最後只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李斯兩眼無神地喃喃自語,張蒼低着腦袋坐在一旁,滿臉擔憂。

    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就在這時,一卷竹簡突然從李斯袖口掉了出來,正是他在夏家莊的那套入門考題。

    “對呀,怎麼把這個忘了!”

    看到竹簡的一瞬間,李斯的眼神陡然亮了起來。

    雖然眼下扶蘇仍是皇位的第一人選,但身爲皇長子的夏弘同樣擁有奪嫡的資格。

    而且從今日夏家莊的所見所聞來看,這位遺落民間的皇子無論是才智還是德行並不在扶蘇之下。

    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或許一切還有轉機!

    想到這裏,李斯看向張蒼,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找個機會私下去接觸一下,看看夏公子對待法家是個什麼看法,如果他支持法家的話,我們就可以全力……”

    張蒼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放心吧,師兄,我知道該怎麼做!”

    ……

    夜晚,夏弘慵懶地躺在牀上發呆。

    辛苦了整整一天,總算招到了幾個可用之人。

    不過距離他的目標,還有着不小的差距。

    按照系統分配的任務,他必須在十年之內,起兵造反,登上帝位。

    因此,這段日子,夏弘便一邊積累聲望,收買人心,另一邊招兵買馬,積攢實力。

    當初激活系統時,除了獲得了新手大禮包之外,他還獲得了十個屬性點,用來改變資質。

    生逢亂世,自然是保命要緊,沒有猶豫,夏弘直接就將武力值點滿,最終獲得了【奉先之體】,堪比呂布的戰力。

    眼下距離始皇帝駕崩還有八年左右的時間,三個月以來,對於這位千古一帝的統治力,夏弘深有領教。

    至少在祖龍駕崩之前,造反是別想了,他只能選擇先猥瑣發育。

    唯一有些麻煩的是他眼下的身份,雖說他家大業大,可不知爲何,戶口卻落在了商籍,大秦重農抑商,靠這個身份別說招攬手下,就是想要打聽一些消息都很困難。

    要是有機會上戰場就好了,憑藉他現在的武力,殺人賜爵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只可惜,六國已滅,軍功爵制也已經成爲了歷史。

    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商人,就連公族子弟,想要封爵也難如登天。

    提起身份,夏弘不由想起白天遇到的那位趙大叔。

    要是能將其收入麾下就好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對方貴族的身份倒是有不少用處。

    第二天一大早,夏弘來到了莊上的一片空地前。

    作爲夏家莊學堂的山長,每個月初,他都要來這裏與學生們共進早餐,以示勉勵。

    起初收留這些孩子,夏弘也有幾分養望的心思,後來漸漸和這些孩子有了感情,便投入其中,認真教了起來,只當爲將來培養人才。

    見到夏弘後,孩子們齊齊站好,恭敬地行了一禮。

    接下來,所有孩子面露肅容,挺胸擡頭,猶如一柄柄寧折不彎的秦劍,銳氣沖天,齊聲道: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

    孩子們稚嫩而有力的聲音,在莊子上空久久徘徊,隨風飄向四面八方。

    莊上的農戶們一個個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幹起活來越發賣力,彷彿有無盡的力量。

    不遠處,望着這一幕,嬴政一臉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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