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如喪考妣,看向扶蘇,心裏哀嚎道:

    “殿下您倒是說句話啊!”

    然而,扶蘇依舊沒有開口,只是低着頭,目光有些閃躲。

    淳于越心如刀絞,臉上滿是不甘心之色,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皮猛地一跳。

    不對啊!

    就算朝廷提前運糧過去,也只是能解一時燃眉之急罷了!

    等到糧食消耗一空,朝廷也必將無以爲繼,到了那時百姓拿什麼填飽肚子?

    想到這裏,淳于越死死看向了李斯。

    他自然不敢質疑嬴政,但對於李斯卻向來沒有什麼好臉。

    “丞相莫要逞一時口舌之快,朝廷糧食向來都有定數,怎可信口開河?

    要是誤了陛下,誤了那些災民,你於心何忍啊!”

    “丞相,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淳于越一臉激動,卻看到李斯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呵,淳博士可知此爲何物?”

    李斯笑着又將東西在其他人眼前晃了晃,衆人見狀全都搖了搖頭,誰也未曾見過此物。

    李斯這才笑道:

    “此物名爲土豆,乃是上天賜與我大秦的祥瑞之物,不但口感香甜,最重要的是,畝產驚人!”

    “哦?敢問丞相,此物畝產幾何?”

    這些朝臣政治立場或有不同,但在糧食這等重大議題上,態度卻是一致的。

    李斯點了點頭,笑着說道:

    “畝產一百石!”

    “什麼!”

    聽到這個,衆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要知道,尋常年間,地裏畝產十石就夠能讓一個地方官員得到不錯的評價了。

    一百石,這是整整十倍啊!

    難怪李斯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果然是有利器在手啊!

    有了這東西,還怕百姓餓肚子嗎!

    一念至此,朝臣們不由看向嬴政,齊齊拜賀道:

    “臣等恭喜陛下獲此祥瑞,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龍椅上,嬴政嘴角微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百姓多疾苦,有此神物,他們也就多了一個口糧,朕當與衆位卿家同賀!”

    全場之中,只有淳于越一臉死灰。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敗的如此徹底。

    回想從開始到現在,他活脫脫像一個跳樑小醜般,實在是顏面喪盡啊!

    “陛下,可……可否高擡貴手啊,山東士族願意放棄那些位置,只求陛下不要趕盡殺絕啊!”

    想到此事皆因自己而起,淳于越豁出去求饒道。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李斯便已經走了出來。

    “淳博士此言差矣,有道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那些人若是不貪心,怎麼落得此等下場!”

    “你只管山東士族死活,就不管百姓死活了麼!”

    “再說了,朝廷官職乃是社稷重器,怎可拿來交易,山東士族這是要與陛下做討價還價嘛!”

    李斯步步緊逼,寸步不讓,末了,他看向淳于越,一臉冷笑道:

    “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就是儒家?”

    “嘭!”

    最後這句話,猶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在淳于越等幾位儒生的心臟,幾人臉色全都一白,幾位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看到儒家喫癟,李斯心中只覺得一陣暢快。

    他與嬴政君臣際遇二三十年,自然明白自己這位老闆的脾氣。

    事已至此,有些不方便說的話,自然要他來說,有些不方便做的事情自然也要他來做。

    他微微朝龍椅那邊看去,果然嬴政微微頷首,心中不由一喜,他知道自己這次押到寶了。

    回想起這段時日,全都因爲有了夏弘公子的出現,他才一次次佔得先機。

    此時提起夏弘,李斯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份敬佩之意。

    土豆,造紙,賑災方略,還有整治豪商,這些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隨便提出來一件,就足以給這位流浪民間的皇長子帶來無盡的聲望。

    然而,他知道,眼下還不是時候,陛下明顯還沒有下定決心。

    看來也就只能耐心等待了。

    李斯說完話,行了一禮,便準備退回隊伍。

    就在這時,一位面容消瘦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丞相大人無緣貶低儒家,是當我儒家沒人了嗎?”

    看到來人,李斯瞳孔猛地一緊,心道:

    “這傢伙怎麼出來了?這下麻煩了。”

    來人從容不迫地來到近前,所經之處,人人行禮避讓,顯得極爲恭敬。

    歷朝歷代,對於孔子的後人,都是極爲優待,一來彰顯自身正統之意,二來也藉此收攬天下士子之心。

    大秦自然也不例外。

    這位孔鮒,爲孔子嫡系子孫,獲封爲文昌君,乃是天下儒生精神上的領袖人物。

    他看向嬴政,先是行了一禮,才轉身看向衆臣。

    “正所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些豪商胡作非爲不假,山東士族怕也是受其矇蔽,自有其罪有應得之處。”

    接着,話鋒一轉,看向李斯道:

    “可即便如此,丞相也不應該將這天下讀書人得罪光吧!

    朝廷若是如此處置,會讓人們怎麼看待陛下?故意設計,構陷臣屬?”

    “我想陛下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吧!”

    “李某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看到對方咄咄逼人,而且還拿嬴政作伐,李斯也是一陣頭大,連稱不敢。

    不愧是儒家傳人,三言兩語就將矛盾轉移到了陛下與天下讀書人的身上。

    他偷偷看向嬴政,見後者也是眉頭微皺,顯然有些不悅。

    然而,孔鮒似乎並不打算就此罷休。

    “而且各位可曾想過,就算這一次,山東士族吞下苦果,可百姓來年的糧種又該如何?

    沒有那些人的支持,朝廷怕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吧!”

    “這……”大臣們紛紛面露凝重之色。

    是呀,賑災的時候,可以萬衆一心,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可這東西,說到底還是一個虧本買賣。

    有道是救急不救窮,其他郡縣或許可以救人一命,卻沒辦法把所有事情都包辦了。

    往後的日子,朝廷還是需要和那些山東士族合作纔行啊!

    孔鮒一連拿下兩城,臉上也有了笑容,越發有宗師風範了。

    “要不然咱們各退一步,陛下就饒過那些士族一次,那些人願意拿出低於市價兩成的價格拯救災民,並且提供來年種子,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聽到這話,衆人微微點頭,面露讚譽之色。

    淳于越更是激動的面泛紅光。

    不愧是聖人之後啊,出手果斷不同凡響!

    他看向扶蘇,不停地使着眼色。

    此時,事情已經趨於明朗,不管陛下是否願意,都必須做出妥協。

    如果扶蘇這時能陛下兒子的身份站出來,居中調節,給雙方一個臺階下,那就完美了!

    要知道,這可是難得的露臉機會啊!

    而且和聖人之後搭上關係,對以後也是大有好處。

    民間士子對扶蘇的支持,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然而,他看了幾次扶蘇,卻見對方依然低着頭,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心生疑問。

    公子殿下這到底是怎麼了!

    “文昌君所言極是,百姓來年的糧種確實是個大問題。”

    這時,嬴政緩緩開口道。

    聽到這句話,大殿上衆人神情微變,知道事情已經有結論了。

    淳于越,孔鮒互看一眼,眼中都透着一抹得意。

    唯有李斯心有不甘,沒想到他花費心血,多日佈局,眼看着就要狙擊成功,最後竟然功虧一簣。

    他看了眼張蒼,見對方也是微微搖頭,束手無策,不由嘆了口氣。

    看來山東那些傢伙們,終究是要死裏逃生了。

    然而,就在做所有人等着嬴政赦免山東士族罪行的時候,卻聽到龍椅那邊傳來了一陣輕笑聲。

    接着,就看到嬴政一臉從容地從袖中掏出一個東西。

    “不過要去赦免那些人,似無必要,說起糧種之事,朕這裏倒有一個方法,衆位情節看看吧。

    說着,讓內飾將東西傳了下去。

    看到那東西,所有人不由一愣。

    “銀行?銀行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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