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弘深深看了兩個少年一眼,有些詫異。

    關中多鐵,隴西有鹽。

    爲了防止百姓私下鑄鐵煮鹽,秦國設置了鹽官,加強統制,實行鹽鐵專賣。

    具體做法是利用商人現成的銷售能力,把鹽鐵交給商人分銷零售,而商人則需繳納極重的稅以換取經銷權。

    表面上看,商人的利潤是少了許多,但在這種特許經銷模式之下,這些人卻很容易用近乎壟斷的地位,連本帶利全賺回來。

    只不過,特許經營權卻不是什麼人都能拿到的,這兩個小傢伙是什麼來頭?竟然敢打製鹽的主意?

    “特許經營權?”

    秦十一和秦十五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臉茫然。

    他們久在深宮,加上年紀尚幼,還未接觸到朝政國策一類的東西,只是聽說製鹽販鹽有暴利,便有了心思。

    可聽夏弘這麼一說,兩人猶如被澆了一桶冷水,頓時蔫了下來。

    “再者,你們做過市場調研麼?知道現在鹽價幾何?掌控鹽價的又是哪幾家豪商?背後又有什麼後臺?

    要是人家聯合起來打壓你們,有預備方案嗎?”

    “這……”

    面對着夏弘連珠炮似的發問,兩個少年大眼瞪小眼,一陣語塞。

    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麼多門道。

    “可是弘哥你說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只要我們有了更厲害的製鹽方法,就不怕賣不出去吧!”秦十一明顯還有些不甘心。

    “你小子記性倒是不錯,可你考慮過生產成本嗎?”

    看着兩個少年一臉不服氣的模樣,夏弘輕輕一笑道:

    “任何新技術的出現,到落地成型,都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的,這樣,咱們出去走走,這些天悶在家裏,權當散散心吧。”

    眼見事已至此,少年們只好點了點頭,有些不情願地跟在夏弘後面。

    城裏集市上,人來人往,一片繁華的景象。

    夏弘帶着兩個跟屁蟲,走走停停,連續逛了幾家鹽行之後,在路邊找個茶水攤坐了下來。

    “二位少俠,現在還打算製鹽售賣嗎?”夏弘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

    剛纔從鹽行了解到,眼下鹽價是每石一百錢,可按照兩個少年琢磨出來的法子,光是成本就高出三倍,這還不包括中間商要賺取差價,運到外地還要收取額外的運費等等。

    雜七雜八算下來,最終售價將會高出六倍有餘。

    “怎……怎麼會這樣,我們的方法明明比他們先進啊,怎麼就……”秦十五讀嘟着小嘴,滿臉鬱悶。

    沒了這條發財的路子,他們還怎麼去幫父皇排憂解難啊!

    倒是秦十一若有所思地看了夏弘幾眼,突然道:

    “弘哥,我是說……假如……我們能搞到那個什麼特許經營權,你願意加入進來嗎?”

    秦十一眼中透着一抹期待。

    既然夏弘能發現他們方法的缺陷,那麼就有很大的概率知道改進辦法。

    只要有了方法,還怕不成麼?

    然而,卻見夏弘搖了搖頭,笑道:

    “你們就吹吧,還特許經營權,就憑你們兩個小屁孩?”

    夏弘打着哈哈,對兩個小傢伙的白眼直接無視了。

    過猶不及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光是紙張的收入就已經夠遭人眼紅的了,讓他再去壟斷食鹽?

    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商人,拿什麼和那些大佬去鬥?

    到時即便有趙叔撐腰,恐怕也有些麻煩。

    所以不管這兩個小傢伙能不能弄到經營許可,夏弘都不打算趟這趟渾水。

    眼看夏弘不肯說,兩個少年急得直跺腳,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匈奴!是匈奴人!”

    有人大喊了一聲,就見一支身着異裝的隊伍騎馬走了過來。

    這些大漢流着絡腮鬍子,身上的裘袍多有些破舊,腰間彎刀寒光閃閃,肆無忌憚地盯着周圍的景色,眼裏滿是貪婪。

    夏弘將兩個小傢伙護在身後,遠遠看着那邊,目光微冷。

    “匈奴人怎麼會來咸陽?還如此明目張膽?只是不知道這些人屬於哪方勢力?”

    他記得在書上看到過,此時的匈奴主要有三股勢力。

    東胡最強,月氏最富,夾在中間的攣鞮氏最弱。

    “少年人好見識!狐裘彎刀,除了最窮的攣鞮氏還有誰呢!”

    夏弘尋聲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個雙鬢花白的男子正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

    夏弘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卻見那男子自顧自地說道:

    “這蒙恬是幹啥喫的,怎麼會把這些雜碎放進境內,哼!蒙家真是不一代不如一代了!”

    “嘶!”

    聽到這話,夏弘眼皮不由一跳。

    臥槽,居然連蒙恬都敢罵!

    這人誰呀?也太生猛了吧!

    就在這時,只聽得“咚”的一聲,突厥那邊一匹馬兒似乎受到驚嚇,直接將一連串的菜攤踏翻,一時間,瓜果滾落了一地。

    那馬上的大漢非但沒有絲毫愧疚,反而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什麼,旋即耍了一個刀花,就這麼將一小筐果子挑起,轉身便走。

    望着這一幕,周圍百姓面色鐵青,卻敢怒不敢言。

    可是很快,那大漢又打馬而回,看着四周,用蹩腳的漢話,居高臨下道:

    “大秦?不過如此!”

    大漢狠狠啐了一口,再度打算催馬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矮小的身影衝了出去,擋在了大漢身前。

    小不點小臉凍得通紅,有些畏懼又有些倔強地伸出小手,道:

    “你拿了東西,是要給……給錢的!”

    “嗯?給錢?”

    匈奴大漢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一陣狂笑,旋即看都不看地一刀劈了下去。

    “糟了!不好!”

    見狀,周圍人臉色劇變,不少人已經火速朝官衙方向跑去,眼下也只能寄託於官府來管此等事情了。

    哎,只是這孩子怕是要遭毒手了。

    “十五,你在這待着別動!”

    秦十一臉色漲紅,丟下一句話,便端起凳子準備衝出去救人。

    另一邊,那雙鬢花白的男子也站了起來,伸手摸向了腰間,那裏掛着一柄造型獨特的長劍。

    然而,很快,兩人全都楞在了那裏。

    因爲他們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夏弘已經衝了出去。

    就在彎刀落在小男孩脖頸的一剎那,只見一道人影飛奔而來,一拳便砸在了大漢胯下的戰馬身上。

    “區區蠻夷,安敢在此撒野?”

    夏弘一聲怒喝,“奉先之體”戰力全開,全身血脈噴張,猶如殺神降臨。

    “轟!”

    伴隨着一陣慘烈的嘶鳴聲,只見戰馬連人全被轟翻在地,現場一片塵土飛揚,血肉橫飛。

    戰馬掙扎了幾下,便氣絕而亡,而那突厥大漢領則手腳齊斷,滿臉鮮血,一臉恐懼之色。

    望着遠處夏弘那道筆直的身影,秦十一與秦十五眼中閃過一抹震驚。

    不由同時想起了,父皇曾教導他們的一句話。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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