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這個孟柏石是個比賀嵐還要厲害的修行之人。
但是,若他真是修行之人,又何必在昭國做一個小小的五品官?
哪怕是賀嵐都能倚仗實力掌管一方,主持祭祀,何況是比他更強的人。
依她來看,這個孟柏石是個頂聰明的人,他未必跟賀嵐等人一條心,但作爲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必定有着周全自己的辦法。
“如今過去兩日,這個孟柏石無論如何,應該還在王都。”飲寒說出自己的推測。
“沒錯。”君娉婷頷首,“兩儀街之事還沒完,找到了這個孟柏石纔算是大功告成。”
“只是婢子這邊實在找不到線索,不如,去問問國君?”飲寒現在能想到的只有這個法子,她隨娘娘入宮之後,見到國君的機會不算太多。
但是,她也知曉,昭國上下,無一不在蜓廊的注視之下。
她們不能知曉的事情,國君必能得到線索。
“現在暫時不必。”君娉婷原本也是有這個打算,但眼下還沒到向姜玄祁尋求幫助的時候。
“孟柏石在王都可有好友?”
“並無,孟柏石乃是伯洛國之人,十四年前來到昭國,救了布政司司官一命,得肖舉的舉薦做了官,當初考察他的身家,層層調查,並沒有什麼問題。”飲寒早已將這些調查清楚,此時條理清晰地將關於孟柏石之事一一說出,“孟柏石此人爲人低調,與同僚關係頗爲疏離,倒是在百姓之中風評極佳,被擄走的民女之中還有他親手救過的孩子。”
“面柔心狠,這般人物,果真是個厲害角色。”君娉婷沉下了臉。
“此人長相親和柔美,如今三十出頭,正是往上發展的大好時機,真不知他爲何要做出這等駭人之事?”飲寒也是在君娉婷讓她調查兩儀街之事的時候,才知道發生了擄掠民女的慘劇,關於獻祭邪神之事她並不知曉,因此更爲疑惑孟柏石的犯案動機。
“可有畫像?”君娉婷問。
“娘娘,此人畫像已經帶來了,您請過目。”飲寒將準備好的畫像從畫筒之中抽出,鋪在桌上緩緩展開。
君娉婷仔細盯着畫上的人,看着看着皺起了眉頭。
畫中人美目含笑,儀表堂堂,是個老人看了會歡喜、年輕人看了會臉紅的美男子。
有些眼熟。
“飲寒,你有沒有覺得,在宮中見過這張臉?”君娉婷想了半晌,沒想到曾經在何處見過他,於是轉頭問飲寒。
“娘娘,這孟柏石不過五品官,怎麼會來到宮中?”飲寒從未見過此人,此時聽見娘娘發問,滿頭霧水,“何況咱們身處後宮,尋常官員進入可是大罪。”
“或許是我記錯了。”君娉婷說是這麼說,但看着這張臉,她一定是在宮中哪個地方見過他。
這下正好,後宮之中她做主,不愁揪不出一個大活人來。
萬一,他沒在宮中……
“飲寒,我要出宮一趟,再去兩儀街看看。”
兩儀街那宅邸畢竟是孟柏石的住所,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正常人無論如何都會感到不安,兩天時間,足夠差役將宅子翻個底朝天,眼下應當是封了宅邸沒人看守。
也許,孟柏石會鋌而走險回去一趟。
如果宅中藏着什麼隱祕之物,他更得回去一趟。
多年的據點,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更不可能輕易捨棄。
此事落定,君娉婷又去看了霜序一回。
這小院兒向來清幽,往常她來到這裏的時候,時不時聽到小宮娥們說笑聲,如今霜序昏迷不醒,她再踏入這裏,只感到遍地冷清,沒一絲煙火氣。
“還是不能甦醒,到底是怎麼回事?”
君娉婷不認爲這是黎姬能夠辦到的事,畢竟,黎姬如今早已不是她的對手。
而且她費心找來的幫手,那個“堂妹”黎嬰舞不知爲何,也很久沒有出現了。
看來,要將那邪靈弄出來,才能從中釐清霜序昏厥的原因了。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大不了……”君娉婷面上露出一絲狠色,“大不了就用那條邪靈將黎姬變成傀儡,去聯絡黎姬那邊的勢力組織,火中取栗也罷,孤注一擲也好,一定會有將霜序救回的辦法!”
鳳闕閣在夕陽中巍然而立,柔暖的光芒爲鱗次櫛比的樓閣鍍上了一層金邊,使這座昭國之中最爲華美奢侈的樓閣有了一種立於彩雲之間的美感。
君娉婷不知不覺走到鳳闕閣後院角門處,看見諦聽花花瓣微微舒張,腳步加快了許多。
她看向花瓣之中,果真看見雲紋的白色信箋被摺疊幾下,靠在花萼之中。
這不是她之前放入的信箋,她用的是青色西番蓮信箋,看來果真是回信來了。
君娉婷再度感嘆着諦聽花的神奇,打開了摺疊的信箋。
信的開頭是宋青竹的問候,後面略有歉意,說關於蠍毒無能爲力,建議她去如玉坊探查一下消息,或許有人曾中過賀嵐的蠍毒,找到了解毒之法。
又提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名喚蚍蜉妖市,據說是修行者之間可以互換交易的所在,位置莫測,蒼穹門並不知具體位置。
叮囑她蚍蜉妖市之中魚龍混雜,甚至有妖族之人混居,頗爲危險,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切莫不要打聽妖市下落。
君娉婷的注意力反而放在了妖市的名稱上,蚍蜉妖市,與她的金蟬蚍蜉卷有何關係?
是偶然,還是說這妖市主人與金蟬蚍蜉卷有何關聯?
她從碧漣珠中得到的金蟬蚍蜉卷乃是殘卷,也許,後續的修煉之法她找到得到的線索了。
繼續往下看。
宋青竹對於冥界生物辰幽橐倒是有着相當的瞭解。
“辰幽橐,冥界九陰之地有鳥焉,其狀如梟,人面而一足,曰橐,冬見夏蟄,服之不畏雷。”
就是說這辰幽橐原來是隻鳥,模樣長得像梟,長着人的面孔,只有一隻腳。
辰幽橐只在冬天出沒,夏天則會蟄伏,喫下辰幽橐的肉,可以不畏雷霆。
看到不畏雷霆的時候,君娉婷眼前一亮,水靈靈的眸子裏波光粼粼。
“修行之人是會經歷小雷劫的,那明玉麓要得到辰幽橐,難道也有這樣的心思在裏面?”君娉婷覺得十有七八是這樣。
再者,辰幽橐的作用只有一個,便是服之不畏雷,他說要去一個地方,那麼以此推測,他要去的地方難道佈滿雷霆?
昭國可沒有這樣滿是雷霆之地,難道他要離開昭國了?
君娉婷可以說是歪打正着猜出了這位行蹤難測的銀狐公子接下來的降臨之地。
可惜,她現在不知道明玉麓的行蹤情報價格是多麼的高,不然這個消息放出去,必定會引得許多修行者趨之若鶩,前來購買。
“關於霜序昏厥的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一問宋青竹?”君娉婷心中剛浮起這個念頭,很快又被她掐滅。
星佔並不是無所不能,什麼都能知曉。
以她對於蒼穹門的短暫瞭解來看,這個門派不算是太強,只能說是部分修行者的聚集的所在,妖族在人間橫行之事他們尚且不知,何況是對於妖族使人昏厥的法子。
再說,宋青竹甚至從未見過霜序,讓一個星佔窺測命運起碼要她見過這個人。
“關於惑人之術倒是可以問一問,不知道有什麼解法?”
君娉婷將黎姬惑人之事換了個殼子,套用其他人家,簡單描述了一下,問宋青竹可否解開惑亂人心之術,便將信箋放入了諦聽花之中。
看着花瓣緩緩收攏,君娉婷才悠悠走回了自己房間,正想着現在是不是該出門去如玉坊看看,便見一個小宮娥快步上前來,臉上帶着薄慍道:“婢子拜見娘娘。”
“何事?”
“凝柔小宮主前來拜見娘娘,在前廳打傷了兩位姐妹。”小宮娥忍着怒氣,低聲回道。
這位凝柔小宮主的親生母親乃是太妃的妹妹,她總是仗着懿安太妃是國君的親生母親,耀武揚威,不將宮中之人放在眼裏,連國後孃娘都不能讓她有一絲好臉色。
如今乍來鳳闕閣,就這般咄咄逼人,簡直欺人太甚!
這一回,她必定是聽了娘娘在沛國公府之事,所以特來挑釁。
畢竟,誰不知道當初娘娘未曾與國君定下婚約之時,這位凝柔小宮主可是將自己當做未來的後宮之主看待的。
後來國後之位並不是她,她面子上掛不住,跑到她父親的上玄宮躲了好久。
沒想到如今又開始興風作浪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她。”君娉婷輕笑一聲,她不是沒見過這位凝柔小宮主,當初這位小宮主可沒少在她手裏喫苦頭,如今竟然還敢找上門來。
真是,有句老話怎麼說呢?
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君娉婷看一眼小宮娥,低聲道:“讓受傷的宮娥好生休息,我這便去瞧瞧,這位小宮主又來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