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搖曳之間，黎姬笑容勉強地將君娉婷迎入閣中。
即便是表面上的平靜，都在宮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聽說了嗎？國後孃娘同黎姬攜手並行，相談甚歡！”
“這兩人……怎麼可能？”
“國後孃娘也屈服於黎姬盛寵之下，放下身段開始討好那女人了？”
“這回黎姬可要得意死了！以後恐怕再也沒人能管住她，咱們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議論之中，無比得意的黎姬坐在自己房間下座，捻着塊如意糕咬了一口，味如嚼蠟。
“你們都下去，我與國後孃娘有事要談。”黎姬一臉菜色的吩咐。
她真搞不懂。
這個君娉婷昨天晚上纔來，今兒又來幹什麼？
讓人連喫點心都不得安寧。
小宮娥依言退下，臨走時關上了房門。
“國後孃娘，您有何貴幹？”黎姬的笑容勉強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拳還得給人家喝彩打得好。
君娉婷欣賞完黎姬“食屎啊你”的表情，悠悠道：“思棋這小丫頭你差遣得可還習慣？”
“娘娘今日前來，便是爲了這一宮婢？”黎姬嚴重懷疑這女人是來跟自己秋後算賬的，敢怒不敢言。
“只是昨日回去之時，恰巧碰見了她。”
“如果娘娘喜歡她，妾身改日將思棋送還便是。”黎姬嘴裏的糕點幾乎咽不下去，噎了一下，拿起茶盞飲了一口。
思棋是絕不可能還給君娉婷的，她已經知道自己這麼多隱祕，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落到別人手裏。
若是君娉婷強行想要，也只有還她一具屍體。
至於君娉婷在她身上使的那些手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倒也不必如此。”君娉婷沒有收納廢品的習慣，“黎姬你這般中意她，我又怎好奪人所愛？”
“那娘娘的意思是……”黎姬總覺得君娉婷的話裏帶着一股子嘲諷的意味，但是想到她的那些邪門手段，強行忍住。
“也不是什麼大事。”
君娉婷的表情看上去並不是來找茬的，此時聽到她這句話，黎姬的心裏略微定了定。
誰知君娉婷下一句話就是：“只是想問問你，你能如此迅速接近姜玄祁，在昭國站穩腳跟，可是與孟柏石有關？”
茶水嗆在喉嚨裏。
黎姬劇烈咳嗽起來，手裏的茶水灑了一身。
“我……我去換身衣裳。”
當一個人過度震驚以至於無力應對的時候，她會下意識的用自己最慣常的手段遮掩。
可惜，她這一套君娉婷早已經看破。
“看來我猜的沒錯。”
君娉婷不是來詢問，而是來確認。
一個毫無身份的妖類，貿然來到昭國，這麼迅速在昭國紮下根基，僅憑她一人，實在難以做到。
黎姬只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女人，在朝臣與姜玄祁之間長袖善舞，她絕對做不到。
當初君娉婷就有所猜測，但那時她不知世間尚有隱祕術法，因此心底揣測也就不了了之。
現在，算是確認了當初的猜測。
“你們是如何相識？”君娉婷看着黎姬狼狽的神情，直截了當開口。
“你清楚我在說什麼。”君娉婷沒有這麼多精力跟她彎彎繞繞，如今的黎姬也不值得她這樣做，“你該知道，這是我給你的一個機會。”
“讓我死的機會？”黎姬面色難看。
如果將孟柏石的事暴露出來，哪怕君娉婷不動她，孟柏石也不會放過她。
分明只是凡人。
孟柏石也好，君娉婷也罷，他們最開始分明只是凡人。
爲什麼事態會變成這樣！
她不得不瞻前顧後，不得不卑躬屈膝，不得不在區區凡人面前低頭！
君娉婷看着黎姬不甘又怨恨的眼神，並不感到痛快，卻也並不同情可憐。
她應得的。
“孟柏石，乃是神在人間的使者。”君娉婷緩緩開口。
這句話的效果比昨天黎姬中了［龍荊棘］之後還要明顯，她的眼中的恐懼與震顫幾乎能夠凝爲實質，嘶聲叫道：“不可能——”
神將隕滅。
神將隕滅。
這是老祖宗告訴她的，絕不可能有錯。
君娉婷在說謊！
“我何必騙你，你又算得了什麼？”君娉婷俯視着她驚恐的表情，面色淡然。
孟柏石一介凡人，擁有不可思議之能，也只有一個可能。
只是，如今的孟柏石是否還擁有作爲凡人的神智，他還能不能稱作一個人，真不好說。
“你到底是什麼人？”黎姬身軀微顫，“你……你根本就不是人！”
凡人怎會知曉這等隱祕。
除非……
君娉婷有些莫名其妙，黎姬不知道想到什麼，看向自己的表情如同看着惡鬼，震驚，嫌惡，恐懼，怯懦，此刻的她如同待宰的螻蟻，畏縮於陰影之下瑟瑟發抖。
正是逼問的好時機。
“最後問你一次，你與孟柏石如何相識？”
君娉婷的每一個字吐出，都像有千鈞之力落在黎姬的心頭，她戰慄，終於吐出話語。
“是他主動來找我。”
“他知曉你的來意？”君娉婷覺得孟柏石比她想象中受到魘神的影響嚴重一些。
“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他知不知道，他只是突然來到我面前，告訴我他能夠幫我與君上相識，我那時正好不知道該怎麼辦……”黎姬一邊回憶着孟柏石，腦海中浮現君娉婷方纔說孟柏石是神使的身份，愈發感到畏懼，“老祖宗一直在催促我，嫌我辦事不利，我沒法子……真的是沒法子，才同意了他的辦法！”
“除了幫你與國君相識，他後來還聯絡過你嗎？”君娉婷問。
“有兩回，一回是讓我幫忙收拾一具屍體，蜓廊密探的屍體，名叫陸陽，除此之外我不知曉。”
“另一回就是讓我在兩儀街以宮中的名義置辦一處宅邸，供他驅使，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一般是如何與你聯絡？”孟柏石只是凡軀，傳送陣不甚便利，他必定有別的法子與宮中聯繫。
“偶爾有宮中內監前來傳訊，有時是巡邏的侍衛傳訊給宮娥。”
君娉婷微微沉吟，利用凡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