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這個棄後她真不是冥主 >第71章 此陣爲陰血血傀陣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陽光從窗櫺中透了進來,在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被映照成了金色,宛若璀璨的光點,在空氣中流淌。

    烏鴉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都恢復了近乎凝滯般的靜默。

    等待,長久的等待。

    君娉婷衝着行來的屠千方、莫缺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將祠堂之中的祭祀暗紋拔除。

    分明一切都已經解決完畢,然而四周靜默的聲音彷彿宣告了所有的一切遠遠沒有完結。

    不僅僅是烏鴉在等待,他們也在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街上連一隻貓叫聲都沒有,按理說,起碼該有聲鳥叫貓叫纔對,平靜到沒有一點聲音,反而代表了未知的不尋常。

    “外面……外面有——”忽然傳來鶯歌的聲音,聲音拔高彷彿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

    她指着祠堂之外,滿目驚恐,不當心肩膀碰到了桑新立的畫像,避之不及地挪開。

    君娉婷迅速朝着祠堂外走出。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外面那些人究竟是怎麼來的,她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

    黑衣黑袍,臉上帶着沒有紋路的面具,他們甚至——沒有呼吸聲。

    一如那沒有紋路的面具一般,他們根本不具備人的任何特徵,體溫、脈搏、心臟,他們統統都沒有。

    “這些是被他驅使的人。”屠千方說,“很奇怪,他從前分明不擅長驅使活死人這種術法的,簡直像是憑空學會的一般。”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透的一點。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大哥在與他分道揚鑣的這些年,愈發讓他看不穿想不透,也更加的沒有人的喜怒哀樂了。

    烏鴉簇擁在屋檐上,靜靜看着這一幕。

    漆黑的眼睛竟然流露出了人一般靈活的神情,那般鮮活的憂鬱哀痛令人觸目驚心,可惜,無一人發覺。

    “這些人,之前我們在那瀑布下也看到過。”君娉婷試探着靠過去,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攻擊的準備,然而,一直到她走到這些人的身旁,都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這些黑衣黑袍的人被衣裳和麪具抹殺了一切的特徵,唯一能夠看出的是高矮胖瘦,有的高,有的矮,有的乾癟,有的豐腴,這是他們唯一的差別。

    屠千方看着這些黑袍人,凝視着他們臉上的面具,表情突然間變得可怕起來,他一動不動,如同被什麼東西釘在那裏,但他的手,緩緩地朝面具伸出。

    君娉婷看出他的手在發抖,練劍之人,要的就是手穩心狠,他是絕佳的劍客,但此刻,他的手顫抖得幾乎不能握劍。

    “不……不會是那樣!”她在心中不斷否定自己的猜測。

    然而,事實勝於一切。

    面具揭開,那張臉有些眼熟,君娉婷覺得自己在莊中彷彿見過,她認不出是誰。

    可屠千方認得,鐵質的面具跌在石板上,發出響亮的一聲,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間。

    天旋地轉。

    羣魔亂舞。

    屠千方只覺得是非黑白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顛倒,天亂,地滅,一瞬間他甚至聽不出身邊人擔憂的聲音。

    只覺得那聲音離他極遠極遠,他在某一刻彷彿不在人世。

    “主人,您別嚇婢子啊!”

    鶯歌帶着擔憂的嗓音傳入耳中,屠千方纔像是重拾現實一般看了她一眼,臉色蒼白握住了她的手。

    君娉婷揭開自己身前這張面具,原本沉重的心彷彿被一擊重錘砸中。

    她現在依舊能回想眼前人的聲音,那張微胖的帶笑的臉。

    ——咱們今後的日子一定能越來越好!

    “姜嬸兒……”她覺得這聲音幾乎不像是自己發出的,如同從地底傳來的哀吟。

    面具一張張被揭開,君娉婷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臉孔。

    ——我男人就在那兒幹活,你若要買啊,就報我幸娘子的名兒,他一準就知曉了。

    ——嚐嚐我剛做的豆腐,熱騰騰的,加上一勺蜂蜜,那滋味真是絕了!

    ——哎喲!我老婆子咬不動這個,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核桃,姑娘多喫啊!

    這些原本滿是笑意的市井鮮活的生命,就在不久之前,還跟她一起坐在門檻上談天說地的村人,如今面無表情、摩肩接踵地擠在祠堂前,表情呆滯如同玩偶,他們被抹去了自己存在的一切,只作爲一個影子,一個工具,一個供人驅使的宛若桌椅一般的存在,就這樣站在這裏。

    像一棵棵大樹,用血肉之軀,日久天長站在風雨裏。

    其他人已經因爲這喪心病狂的慘劇說不出話來,他們雖然與莊中人接觸不多,但他們都是曾經熱情招待過自己的人,都是曾經能說會道的面孔,如今只剩下一張張麻木呆滯的表情,怎麼能讓人接受?

    “畜生!”石中劍從齒縫裏擠出這一句,“畜生!”

    關南與李暮山兩人已經出離憤怒了,看着這一切,誰能夠沒有一絲憤怒與動容?

    然而就在他們不知何以面對之時,眼前這些人動了,他們睜開了雙目,麻木的眼中映照不出任何人的倒影,卻能準確地找出攻擊的目標。

    “這要怎麼打?”石中劍大吼。

    看着這些面孔,他們怎麼下得去手?

    “打個屁啊!”李暮山爆了句粗口,“咱們進祠堂去!”

    幾個人抵住祠堂的大門,將外面的活死人擋在門外,才換來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我們明明已經拔除了祭祀暗紋,已經不會有人被當做祭品獻祭,被變成活死人了啊!”李暮山愴然道。

    “他多年埋下的伏筆,我早該想到的。”屠千方低着頭,重重將頭磕在放貢品的桌子上,重複道,“我早該想到的!”語氣中帶着說不出的自責與懊悔。

    門窗緊緊關閉,桑新立的畫像依舊靜靜掛在那裏。

    無風自動。

    烏鴉幽幽立在祠堂裏的橫樑上,俯視着腳下這些人,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已經再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嗎?”鶯歌怔忪地問,她雖然冷心冷情,很多時候對於別人的死活並不在意。

    可她在這裏生活了四年,這些年日日夜夜,哪怕只是件器物,也會生出感情。

    況且是人。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姜嬸兒和桑叔他們變成這樣一定不會有很長的時間,可能,也只有一兩個時辰而已。”屠千方從痛悔中清醒過來,他昨天還見過桑叔,或許,事情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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