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已經被君娉婷坑怕了。
他倔強抵抗:“我不!”
“你不願意?好吧。”君娉婷作勢要走,“那我們走了,祝你早登……不,祝你安心去世。”
“等等。”秋意深縮成一團靈火,“給我個考慮的機會。”
“好。”君娉婷表示她這麼善解人意,怎麼會不答應他的要求,她念道,“五,四,三……”
“等等!”
君娉婷頓了一下:“二!”
“我……”
君娉婷:“一!”
“我進去!”
“來吧。”君娉婷擡起手腕,看着淚流滿面猶如貞潔烈女的秋意深不情不願進了碧漣珠,不解道,“真不明白,這麼好的事他還在猶豫什麼?”
姜玄祁:“……”
這事擱在誰身上,誰都得猶豫。
眼下景色昏沉朦朧,若說美景,除了幻月燈之外再無其他。
有的燈,看上一天是美景。
有的燈,看上三天就純屬多餘。
當有的燈,不能帶他們上去的時候,就從純屬多餘變成了十分多餘。
君娉婷想得很美,陣法殘存核心——墓碑一破,無論什麼陰謀陷阱、妖魔鬼怪,總歸都會現形。
現在什麼都沒出現,就證明此地確然殘毀。
既然殘毀,那麼按照事實來說,按照規矩來說,他們就可以順順利利的離開這裏。
但現實總顯得過分殘忍。
毀去那墓碑對於他們的離開之計沒有絲毫幫助,該迷路的還是得迷路,該暈頭轉向的還是得暈頭轉向。
君娉婷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將被自己強行放進的靈府的秋意深喚出來,讓他當個領路人。
但仔細一想,一個自己已經成爲地縛靈猶不知的傢伙,多半是沒機會知道出去的路。
嘆息之後再嘆息。
有時候,人的運氣就是如此微妙。
君娉婷素來是談不上好運的,畢竟,從她降臨這個世界的樁樁件件,都足以顯示這世道待她不善。
然而,黴運有時候反而會帶來奇妙的效果。
當他們偶然碰見一隻猛禽,準備將猛禽逮住暖暖胃的時候,猛禽開始兇猛反擊。
不僅如此,猛禽還叫來了更多的同類。
君娉婷與姜玄祁抓住幾隻猛禽,被它們瘋狂往各個方向帶去,等到君娉婷像是坐了大半天過山車幾乎要吐出來的時候,猛禽終於力竭停息。
“這是何地?”君娉婷下意識問。
她沒想等人回答,然而,竟然聽見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河流。”
有的時候,這種好心的回答會讓人受驚不已,特別是在一個人想要吐出來的時候。
君娉婷強行忍住嘔吐之意,只見前方果真一條蜿蜒河流,光亮如緞,粼粼秀美,宛若柔麗的美人,帶給人無限的欣喜。
“我們出來了?”君娉婷激動不已。
姜玄祁卻看向那坐在河邊釣魚的人,二者目光短暫匯聚,都對彼此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總之,絕非善類。
不同的神情,相同的想法。
君娉婷此時也注意到了這個好心人。
二眼看去,是個腦回路清奇的奇葩。
這位人間奇葩樣貌並不十分出衆,是個氣質重於表象的男子,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毫無心機的赤誠青年之感。
但是,這人絕非是這樣的人。
“這位兄臺,在下君如華,敢問兄臺在此做什麼?”君娉婷隨口報了個名兒,報出來之後自己倒愣了一下。
她是不是跟如花過不去了?
不過是隨口一句。
不,這樣不好。
路人丙甲:“釣魚。”
君娉婷看了看他那明顯是剛從不知道哪裏弄過來的長杆,連魚線和魚餌都沒有,就算是假裝自己在釣魚,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更何況,君娉婷道:“實不相瞞,這河裏沒魚。”
路人丙甲瞄了瞄清清小河,丁點不虛:“釣蝦。”
君娉婷:我看你瞎。
這人如此厚臉皮,就算是如何拆穿,他也總有說法。
君娉婷覺得,不能跟這種人計較。
於是她拱手道:“多謝兄臺方纔提醒,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路人丙甲:“鄙人曹嘈。”
君娉婷:“……”
她現在真想掏一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曹……嘈?”
兄臺,你說的,是那個“汝妻子吾自養之,汝勿慮也”的那個人嗎?
你說的,是那個在無數話本小說和電視劇裏出現的那個人嗎?
你說的,是地球上的那個人嗎?
君娉婷大驚失色。
但是她表面上不動如山。
曹病甲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鬚道:“就是很有嘈守的那個‘嘈’,很有節嘈的那個‘嘈’,你識字嗎?如果不認識,我寫給你看。”
君娉婷:大可不必。
這個世界好像出現了一個大問題。
她怎麼覺得?
這界內似乎不止她一個穿越者呢?
看着某“曹嘈”熱心的寫出了那個字之後,君娉婷表情呆滯道:“哦。原來是這個字啊,又認識了一個新字,好開心啊。”
語氣中帶着無比的平板和敷衍,沒有丁點兒的喜悅之意。
“兩位,便是丹繆姑娘的友人?”
“曹兄,認識丹繆?”君娉婷終於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唔,看來果然是了。”曹病甲微微笑着,“兩位入了此地祭壇,可見得祭壇之中何等光景?”
君娉婷蹙眉。
此人,似乎並未帶有好意。
姜玄祁道:“其他人呢?你殺了他們?”
曹病甲誇張的擺手道:“怎麼會?我可是正道的好人,絕不會濫殺無辜。”
雖說丹繆此人,並非無辜。
但是,他畢竟還未動手。
“一般來說,好人絕不會自己說自己是好人。”君娉婷道。
譬如某個偃師。
譬如,眼前這個人。
“可我真的是好人。”曹病甲無比誠懇。
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比他更像個好人呢?
看他明亮的大眼睛,看他真摯無比的眼神,看他多像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