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君娉婷再度看向鯗婆的時候,她已是淚流滿面。
“你就是阿香?”君娉婷在那個房間內,有時也能聽見這個名字。
“嗯。”鯗婆將臉頰靠在手掌中,淚水濡溼整張臉,嗚咽道,“他知道是我,我還以爲,他根本不記得我是誰。”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無夢人。”
“他對你做了什麼?”
鯗婆痛哭良久,情緒稍緩後才慢慢整理思緒,說道:“爲了救他。”
那個時候,阿香是花樓裏最受歡迎的一個,她生得貌美,性情自然也被嬌慣得高傲,連老鴇也不捨得責罵她一句。可她卻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男人,放下身段製造巧遇,自己攢了銀子準備贖身,她做好了她能做的一切。
可她所愛的人,卻未曾對她投以絲毫注視。
阿香並未破壞宋天祿與容枝的感情,也許她所愛的,便是宋天祿對於容枝無底線的愛,他赤忱的愛深深的吸引了她,並預示着,這將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終以失敗收梢。
她懷着這種遺憾的心,一邊戀慕,一邊自怨自艾,以爲會看到容枝與宋天祿攜手而去,孰料迎接她的是宋天祿慘死的消息。
宋天祿死後,容枝夜夜夢魘,終於在睡夢中吐露她是如何將宋天祿殺死的。
阿香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容枝認爲是宋天祿鬼魂作祟,覺得他生前惹人心煩,死後也不讓她安生,請了法師要讓宋天祿魂飛魄散。
阿香怎麼會想到容枝如此殘毒,待容枝終於能夠安眠的時候,阿香卻失去了入睡的能力。
無夢人勉強將宋天祿的魂魄拼湊,抽出了他的恨意和各種負面情緒,不知道做出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阿香那時候並不在意,直到無夢人說殘魂需要寄體,於是她將自己獻出,當作了寄體。
自此,一晃八十餘年,她從朱顏青絲等到了蒼顏白髮。
“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麼東西?”
是人嗎?已經不可能了。
是怪物嗎?卻還保留着人的面貌。
爲了在這怪物遍地的山上活下去,她喫下過很多怪物,以及偶爾被投放進來的——人。
“終究是,再也不可能了。”
一切都變了,她是,他也是。
君娉婷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拍拍阿香的肩膀,輕聲道:“宋天祿魂魄離體,你約莫也活不了多久了。若是真的有幸能夠與他投身一處,下輩子,可不要再錯過了。”
那房間裏的男屍,約莫就是無夢人用宋天祿半身屍骸和各種負面情緒做出來的,還有宋天祿的破碎殘魂在裏面。
要不是她闖了進來,恐怕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他們。
能夠挽回一兩分遺憾,已算是幸運。
越往走廊深處走,遇見的東西便越是奇怪。這個時候,此地才真正顯露出無夢人的可怕,那些陰魅鬼祟,現出幾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