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常樂來說,她很少有過這麼悠閒的白天。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主家一點兒喫的都沒有,她沒有記憶,又害怕被人發現異常,兢兢戰戰地吃了好幾天的草,眼睛都快餓綠了。

    幾天後她才意識到原主是一個非常孤僻的人,孤僻到很少出門,沒有什麼親人和朋友,甚至連鄰居都除了名字以外對她一無所知。

    露西婭。

    沒有姓。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後來萊恩莊園招女僕,她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去了,沒想到竟然成功入選,成爲了一名朝八晚五的打工人。

    說來也可笑,她之所以會被選中,是因爲她是前來應聘的人中最漂亮的一個——萊恩·弗特哪裏是在招女僕,他那是在給自己物色情人。

    忙碌的打工生活開始,她兩點一線地活着,一邊工作一邊應付弗特的騷擾,根本看不到未來出路何在,直到遇見賀小滿。

    賀小滿不僅闖進了她的家,也在同一時刻闖進了她的生活,在她的世界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回想起她的前半生,似乎還沒有一位像她這樣的女性知心好友,真是可悲可嘆。

    “露西婭!這邊這邊!這個菜可以喫嗎?!”

    “哎?來了——我看看。”

    艾麗卡活潑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她快步走過去,蹲在樹下和她一起觀察着那幾棵綠葉植物,確定道:“對,就是這種,翠綠色,葉子邊緣帶有鋸齒。它的味道甜甜的,洗乾淨就可以生吃了。”

    “瞭解!”艾麗卡興奮地鑽進了草叢裏。

    輕快的豎琴聲從不遠處傳來,蘇珊娜坐在一塊巨石上,閉着雙眼彈奏起古老的旋律,微風調皮地將她的髮絲吹到眼前,同時也吹散了空氣中白紗般的薄霧,帶來一股松脂的清香。幾隻兔子圍在她身旁,豎起耳朵似乎是在聆聽琴聲,然後被她毫不留情地一刀一個,統統帶走。

    常樂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擡頭尋找在樹上摘果子的賀小滿。

    正巧賀小滿也在看她。

    兩人對視,賀小滿從上面扔下來了一個鮮紅的果子。

    常樂手忙腳亂地接住,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嘴裏“咔嚓”一下就是一口,酸甜適度的果汁溢滿整個口腔。

    等到太陽開始落山,幾人清點收穫,滿載而歸。馬科爾和路易也從小鎮帶回來了麪包與三明治,大家圍坐在篝火旁,一起烤起了兔兔。

    兔皮被烤成金色,泛着油光,油脂的香氣在山洞中蔓延。艾麗卡饞得直流口水,一直蹲守在烤肉的常樂身邊,不停地問她:“好了嗎?可以吃了嗎?熟了吧?”

    常樂把兔兔翻了個面,撒上馬科爾提供的調味料:“再等等,馬上就可以了。”

    艾麗卡吸溜了一下口水。

    賀小滿在旁邊往火堆裏添柴火,火光搖曳,人影在山洞的牆壁上跳舞。暖色的光打在了她的臉上,柔和了她的五官,讓她的氣質遠沒有之前那麼冷冽。

    喫完飯,六個人坐在一起開了個小會。

    月圓夜,逢魔時。

    每到月圓,惡魔總會無法控制吸血的慾望,相應來說實力也會增強。

    今晚就是一個月圓夜。

    教廷那邊估計也會派人巡邏,不過他們不相信還有其他惡魔存在,巡邏的目的是爲了抓住常樂,跟他們走不到一起去。

    路易給衆人分發了新的通訊水晶。

    通訊水晶是一種一次性的鍊金產物,一般會被做成飾品的樣式,刻着相同魔紋的通訊水晶之間可以形成一個特殊的結界。在距離不遠的情況下,只要觸摸水晶就能與攜帶着同魔紋水晶的其他成員對話,不過通常情況下它的持續時間只有六個小時。

    艾麗卡和蘇珊娜雖然不是魔法師,但只是魔力不足以用來戰鬥,用來啓動鍊金道具綽綽有餘。賀小滿和常樂一點兒魔力都沒有,只能先跟着馬科爾,等用得到的時候再請他幫忙。

    常樂手快,先給自己帶完了耳釘,又接手了賀小滿的。

    賀小滿倒不是不會戴,只是懶得和常樂爭,畢竟講歪理她比不過常樂,爭了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爲了給她戴耳釘,兩人靠得極近。雖然她已經被常樂這樣突襲很多次了,卻還是有點不自在,於是乾脆閉上了眼睛,任由常樂的動作。

    艾麗卡斜着眼睛看她們:“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有點太黏糊了?”

    常樂坐直身體,坦坦蕩蕩:“朋友間不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艾麗卡跳起來就要往她們身上撲:“那我也要加入你們!”

    常樂反應迅速,立刻推着她的臉把她推遠了:“不行,我拒絕。感情的事兒需要先來後到,我們已經是最好的朋友了,來晚了就是來晚了。”

    艾麗卡大受打擊,蹲在山洞牆角假哭:“你們太欺負人了嗚嗚嗚……”

    常樂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了,別鬧了。”馬科爾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接着轉向賀小滿,對她說道,“惡魔的弱點是心臟,只有刺中心臟才能一擊必殺,還請閣下牢記。”

    賀小滿點頭。

    “雖然請了閣下幫忙,但這是我們的任務。”他又環視一圈,重點關注了會兒艾麗卡,“我已經拜託閣下不到關鍵時刻絕不出手,所以也請大家不要鬆懈,做好戰鬥的準備。”

    “知道了知道了。”艾麗卡小聲逼逼,“隊長簡直比我媽還嘮叨。”

    蘇珊娜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兒,無奈道:“記喫不記打。”

    艾麗卡抱着腦袋嘿嘿傻笑。

    ·

    又是一個夜晚,只不過與昨夜稍有不同。

    一輪圓月高懸夜空,銀色的月光織成了一張大網,將整個小鎮都籠罩其中。穿着盔甲的騎士與小鎮的守衛在街道上交替着巡邏,腳步聲、行走時的金屬碰撞聲、狗叫聲與遠處的海浪聲交織在一起,憑白擾人睡眠,以至於很多人家的屋裏都還有亮光。

    常樂趴在房頂上,忍不住摸着耳釘吐槽:“這麼多人巡邏,傻子纔出來吧?”

    馬科爾笑道:“防患於未然嘛,既然教廷的人在巡邏,那大家就先在原地休息休息,我和路易去到處轉轉,有問題就在通訊水晶裏叫你們。”

    說完,他不放心地囑咐道:“蘇珊娜,麻煩你看好艾麗卡了。”

    蘇珊娜溫聲道:“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艾麗卡十分不滿:“隊長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咳。”馬科爾乾咳兩聲,“那我們先走了,大家保持聯絡。”

    “喂!喂喂喂!別忽略我啊!!”

    帶着涼意的風撲面而來,常樂翻了個身,仰躺着看月亮:“他們的關係真好啊。”

    賀小滿:“嗯。”

    常樂偏頭看她。

    柔和的月光下,賀小滿的臉緊得很緊,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凝重了。

    常樂又坐起來了,奇怪道:“小滿……你好像有點緊張。”

    賀小滿沒有否認。

    她根本就沒見過惡魔,自然也會對未知的事情心懷恐懼。

    擊殺惡魔,在她看來應該是除妖差不離的。

    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劍客,現在要接手道士的活兒去除妖,說不緊張不迷茫那是不可能的。

    常樂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別怕,到時候你要是感覺對付不了它,就把我們扔下自己逃命!”

    賀小滿:“……”也不至於如此。

    不過被她這麼一打岔,她倒是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時間就這樣在等待中悄然度過,爲了不讓自己睡着,常樂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話,通訊水晶裏也時不時傳來四人小隊的交流聲,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困得睜不開眼。

    後來她一想,反正自己也沒什麼用,還不如趁着沒事兒睡一會兒,省的真要有問題了犯困拖人家後腿。

    想明白後,她往裏蹭了蹭,跟賀小滿彙報情況後再次仰倒下去,還不要臉地把腦袋放在了賀小滿的腿上。

    賀小滿只低頭看了她一眼,就任由她去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遠處的天盡頭處已經浮現了一抹魚白。

    她坐直身體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嘎吱”直響,低聲問道:“怎麼不叫醒我?”

    “沒事。”賀小滿回答道。

    黎明即將到來,代表小鎮官方勢力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收了隊,街道上只剩下教廷的騎士還在不斷巡邏,即使一整晚都沒休息也沒亂了腳步。

    “之前我還想來着……”常樂用手撐着下巴,看着從她們眼皮底下穿過走遠的一隊教廷騎士,感慨道,“小說……啊,話本,話本里都是這麼寫的——自古教廷是反派。之前他們抓我的時候我還這麼想,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大家只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沒有什麼好壞之分。”

    她這麼一說,賀小滿想起了和馬科爾他們劫法場的那天,閃光粉爆炸的時候,看起來是這個教廷門主的那個紅衣服老頭下達的第一個命令,是令內門弟子保護周圍羣衆。

    “事無絕對。”她客觀地評價道。

    常樂:“是啊,雖然他們老眼昏花、自行主張、無中生有、冤枉好人、冥頑不靈、不分青紅皁白……但是我知道,他們是好人。”

    賀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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