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馬科爾不說,賀小滿和常樂也是打算離開這座小鎮的,只不過常樂在說話做事前習慣性給自己留三分餘地,所以就說要考慮一下,至於賀小滿……

    她的意見目前還沒啥參考價值。

    四人小隊開始着手處理惡魔的後續工作,並準備用男人向教廷證明常樂的清白。

    路易看了男人的紙條,覺得倒也算是一條路子,於是開始從她們帶回來的惡魔屍體上收集血液、頭髮、指甲啥的,最後乾脆砍了人家一條胳膊收藏,手起刀落的樣子十兇殘,像極了愛情。

    馬科爾見常樂一直在他們身邊晃,還總用着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看着昏迷中的男人,不由地問道:“怎麼露西婭閣下,你看起來好像心事重重的?”

    常樂連連擺手:“快別這樣叫我了,直接叫我露西婭就好,我們應該……已經是朋友了吧?”

    馬科爾從善如流道:“當然,露西婭。”

    “是這樣的。”常樂說,“我有點擔心教廷的人會不講道理。嗯……你也知道的,我差點被燒死,已經產生了應激反應……啊,就是……如果和教廷的人面對面的話,我恐怕會控制不住地發抖、嘔吐,嚴重的話甚至可能會昏迷。”

    賀小滿:“……?”

    “怎麼會這樣?!”馬科爾立刻站了起來,擔憂地說道,“不知道大治療術能不能令你好過一點兒?”

    常樂捧着心口,憂傷地說道:“不,這道傷口只存在於我的心靈之中,任何治療術都無法緩解,只能等時間慢慢將它磨平……”

    賀小滿:“……”

    馬科爾同情道:“我們會幫你向教廷解釋的,你與閣下可以在這裏等我們,不必與他們的人見面。”

    常樂看向那個男人:“可是……萬一他往我身上潑髒水怎麼辦?比如——說其實召喚惡魔的人是我,他只是被我脅迫了;或者爲了報復我,故意只承認一部分罪行,把陷害我的事說成是我自己做的什麼的……”

    馬科爾安慰她:“沒關係,我會向教廷強調這一點的。”

    常樂:“希望我永遠不會再見到教廷裏那幫不講道理的人。”

    馬科爾突然說:“如果實在不放心,我們就殺了他,把屍體送到教廷去吧。”

    常樂先是震驚,因爲她想不到看起來溫溫柔柔的馬科爾居然會張嘴就要殺人,緊接着她居然有些意動——讓差點害死自己的人帶着自己的祕密死無對證,誰不會心動?但法律阻止了她的危險想法,讓她將將撿起“善良”的馬甲:“會不會……太殘忍了?”

    “殘忍?”路易插話道,“他這一路控制着惡魔少說要殺了十幾個無辜路人,而且大多都是還未成年的少女,那些無辜少女死亡的時候,他可未必覺得自己殘忍。”

    常樂瞬間沒了演戲的心情,她看着男人,幾近冷酷地說道:“那就殺了吧。”

    賀小滿把望舒抽出來,遞給常樂,用眼神問她要不要用。

    常樂嘴上這麼說,看別人動手也沒問題,但真要讓她自己上的話,她就不行了。

    倒不是因爲什麼人設、矯情啥的,只是她一直生活在21世紀,在普法教育下漲大,遵紀守法已經成爲了刻在她骨子裏的本能,殺人這種事兒,說實話有點超綱。

    賀小滿看出來了她的拒絕,手起劍落,乾淨利落地把男人抹了脖,手法之嫺熟,落劍之迅速,快到另外幾人都沒反應過來。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望舒劍有內力保護,竟然一滴血都沒沾。

    賀小滿把劍插回劍鞘,道:“給你報仇。”

    話音落下,一道紅色的細線出現在男人脖子上,又過了好幾秒,纔有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下,融入泥土之中。

    馬科爾不由地讚歎道:“閣下好劍法。”

    因爲場面並不血腥,常樂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接受良好。不僅接受良好,甚至還覺得那個男人死得太痛快了。

    ——那些被襲擊的無辜路人恐怕沒有他這種好運氣,能在夢中毫無痛苦地死去。

    不過事已至此,常樂又沒有虐屍的癖好,只能麻煩馬科爾他們打包屍體。

    誰來把這兩具屍體搬去教廷呢?

    路易第一個拒絕,並三連感嘆:“不可!想都別想!太髒了!”

    常樂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還是別跟他說他與惡魔腳丫子的二三事了,她怕路易堅持不住。

    啊,她真善良。

    艾麗卡一臉鄙夷地看着他:“你們不動手,難道讓我們四個女孩子般嗎?”

    “蘇珊娜也就算了,你?”路易輕蔑地掃視她全身,“你也算女孩子?”

    艾麗卡瞬間就火了:“你放屁!你眼睛有問題嗎?我胸這麼大,哪裏不像女孩子?”她把自己的胸往上擡了擡,又一把抓住蘇珊娜,用手去託她的胸部,“明明我們差不多大,她都能是女孩子,我怎麼不能是?!”

    蘇珊娜面無表情地拍開她的手:“滾啊!”

    馬科爾別過頭避嫌,一幅“這是我可以免費觀看的東西嗎?”的表情。

    路易耳尖通紅,頭上都要冒煙了,閉着眼睛吼道:“你看看你!哪有女孩子會做這種動作的?!”

    “我都不是女人了,做這個動作怎麼了?!”

    “那個……”眼看着兩人又要打起來,常樂弱弱地提議道,“不如……讓教廷的人自己搬走?”

    ·

    惡魔被殺,封城令已解。

    港口恢復了往日的繁榮,客船貨船絡繹不絕,鎮上的居民猜測出月圓當天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照往常一樣生活。

    巨大的貨輪停靠了三天,終於被允許啓航,除了原本就預定好的貨物以外,還向鎮民開放了載客服務。

    賀小滿和常樂與四人小隊站在一起,在長龍的末尾排隊登船。

    已經快要入夏了,燥熱的空氣讓人提不起精神。人羣慢騰騰地向前挪動着,海浪一茬又一茬地拍打着船體,像是在唱着不知名的催眠曲。

    她隨着人羣登上甲板,回頭再看了一眼這個與常樂生活了數月的小鎮,心裏竟然衍生出了一絲淡淡的傷感。

    她想到了常樂的小院子,她在樹下練劍,常樂拄着下巴看她;然後她又想到了莊園的馬廄,想到了被戴在她頭上的花環……在這片土地上曾有不好的事發生,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裏的生活也給她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憶。

    “發什麼呆呢小滿?”常樂回頭叫她,生怕她跟丟了,“你沒坐過這種船,一定要跟緊我們啊!”

    “嗯。”

    賀小滿收回了視線。

    她有些傷感,但卻沒什麼不捨。

    因爲人總要向前看,她還要和常樂一起尋找回家的路,又怎麼可能止步不前?

    她看向緊緊地拉着她的手的常樂,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沒被任何人發現。

    等待她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旅程……

    ·

    未來的旅程是什麼樣她還不知道,但是這段旅程賀小滿暈船了。

    她抱着望舒躺在牀上,面如菜色,神色恍惚,像是一條沒有追求的鹹魚。

    常樂把毛巾浸溼蓋在她的腦門上,擔憂地說道:“你感覺怎麼樣?想不想吐啊?要不要去甲板上待會兒?”

    賀小滿的眼睛失去了高光。

    船搖搖晃晃地前進着,行走在船上猶如漂浮於雲間。按理說賀小滿輕功不錯,不應該出現這種暈船的症狀,但很遺憾,剛開船的時候還好,可當碼頭漸漸遠去,船行駛到無盡的海平面上的時候,她就開始不舒服了。

    起初這種不舒服還可以忍受,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從亢奮好奇地到處走,到回房間裏閉目養神,最後到癱在牀上化身爲一朵自閉的蘑菇。

    胃脹、噁心、想吐,但又吐不出來。

    她恨不得給自己拴根繩子,另一頭連接着船體,讓船帶着她在海面上漂流。

    “咚咚咚……”

    有敲門聲從外面響起。

    常樂起身去開門,剛把門打開一條縫,艾麗卡就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她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喘了兩口粗氣後才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小滿好點兒了嘛?”

    她嘆了口氣,讓開位置讓她自己看賀小滿:“好像更糟糕了。”

    艾麗卡跑到牀邊蹲下,感嘆道:“啊……可憐的小滿,沒想到她居然會暈船。真可惜,都不能帶她去看海了……”

    常樂坐回牀邊:“沒關係,你們去玩吧,我照顧她就可以了。馬科爾他們呢?”

    “啊!我差點忘了!”艾麗卡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隊長讓我告訴你,三層有個待客室,裏面正好掛着你想要的地圖!”

    常樂一下子站了起來,但她看了看賀小滿,又坐了回去:“算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等小滿好一點兒我們再一起去看吧。”

    艾麗卡神祕一笑,右手在虛空中做了個抓的動作,緊接着便有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出現在了她的手心:“鏘鏘鏘鏘——!你們看這是什麼!”

    常樂不解地看着她。

    艾麗卡顯擺道:“這可是路易的寶貝投影水晶,我和他打了一架纔拿到手的。”

    投影水晶?

    那不就是投影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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