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朔不停地回想着，眼底的陰暗也越來越深。
“對了，梵朔。”
關霧星扒了幾口飯，情緒醞釀的差不多了，開口說：“我還有一個事兒想跟你說，應該也只有你能幫忙。”
梵朔面上雲淡風輕的應着，心裏卻想：
是啊，當然只有我能幫忙了。誰敢借着幫師父忙的理由靠近師父，他絕對絕對會把那人捏碎的呢。
“我想入魔。”
她一邊扒飯，一邊用大眼睛瞅着小魔尊，觀察他的反應。
等了等，有點失望。
那張帥臉還是那張帥臉，沒有任何變化。
【關霧星：唉，我還以爲可以漲好感度的呢！】
【唉，慢慢來吧。】
“……爲什麼？”
梵朔努力控制着，壓抑着，不讓自己面上亢奮到抽搐的表情嚇到師父。
小拇指神經質的顫抖着，眸中金色光暈不正常的亮了幾分。
“因爲想融入魔界呀。”關霧星沒再看小魔尊的臉，悶頭扒飯，“總感覺我現在不人不魔的，跟魔人們差距好大，也會讓你被人誤會的。”
至於要去救女主什麼的……當然不能跟小魔尊說啦！
她剛纔是被小魔尊說‘怕貓’這句話給砸暈了，如今清醒過來，自然不相信這套說辭。
小魔尊就是不想讓她養寵物，就是不想讓她身邊多幾個重要的存在。
她可不是傻子！聰明着呢！
黑貓被男人突變的臉色嚇得毛都豎起來了！
雖然小魔尊的情緒變化不是它的緣故，但黑貓仍舊跳到角落裏縮成一團，再也不敢圍着紫衣女子叫喚了。
——師父的話比蜜糖還甜。
一字一句，正是他心底最殷切最誠摯的期許。
他希望她主動投身入黑暗中，與他融爲一體，再不分離。
男人指間把玩着青絲，抿脣，說：“不管他人如何，我只要師父高興。”
瞧瞧，瞧瞧！這話多動聽呀！
……哪怕是假的。
關霧星笑眯眯：“那我也希望你高興嘛~說真的，入魔很困難嗎？要我做什麼？”
見她神情不作僞，梵朔也正了神色，道：“不麻煩，有我爲師父護法。”
“好呀好呀，那我就把自己交給你啦~”
關霧星對着小魔尊露出一個好看的笑，低頭喫得更香了。
把自己……交給他，了麼？
梵朔明知她沒那個意思，腦子裏卻忍不住想着師父真正把自己徹底交給他的樣子。
——自從魔龍血脈覺醒後，他幻想師父那個樣子很多次了。
他快憋不住了。
-
三個月後。
修真界的各個魔界封印被攻破，無數魔人自大陣中涌出來，踏碎了不知多少座城，向來孤傲的修士們不得不以此生最狼狽的姿態四處奔逃。
顧不得哪家從前是死對頭，哪家有自己的殺父仇人……只要哪裏安全，就一股腦往哪裏逃去。
十大宗門是最先破落的，誰也沒想到，坐擁那麼多法器大能天才的大宗門們，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話又說回來。
到底是魔人們太厲害，還是他們太弱了？
誰也說不清楚。
極清門的大殿再也不復往日光彩模樣，白玉黯淡了，石階破損了，四處丟棄着斷劍……
“掌門，南宮師兄不見了！！”
弟子撐着劍走到掌門身邊，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崩潰道，“那些魔人要攻過來了！真的、真的擋不住了！”
“南宮師兄在哪裏啊！掌門您快想辦法……他再不來，我們，我們怕是都要死在這裏了！”
魔人們可不是菩薩心腸。
他們喫修士的金丹元嬰，又喫他們的軀殼，用血氣與怨氣來滋養自己的魔氣。
在這短短几月中，掌門像是一下子被抽出去了所有活力與韌勁兒，整個人滄桑到不行。
他找不到自己的女兒，找不到自己得意的門生，活了這麼多年，得意了這麼多年，最後卻葬送了傳承已久的極清門。
他哪裏有臉去見師尊？哪裏有臉面對極清門列位前輩？
掌門疲憊的癱軟在榻子上，無力的擺擺手，“走吧，你走吧……快逃命去吧。南宮珩怕是早已逃了，所有人都逃了……你留下來求我有什麼用呢，我殺得了一個魔人，殺不了那麼多啊……”
弟子絕望的哭出聲。
幾位長老如今只剩下五長老一個，他拼死在外加固封印，整個人成了血人。
身上的血有魔人的，有弟子的，有他徒弟的，有他好友的……五長老從未這樣無助過，這樣渴求力量過。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逃進來，打算跟掌門師兄商量法子。
卻聽見他的掌門這樣說。
放棄吧，放棄吧，一切於事無補了。
五長老第一次對掌門感到如此不滿——因爲他讓自己的所有努力像個笑話！
“師兄！”
五長老憤怒到了極致，出手狠狠給了掌門一拳！
他拽着掌門的領口，恨鐵不成鋼的吼：“你說什麼屁話！越是到這種關鍵時候，我們每個人越是不能放棄！”
“魔人算個屁啊！你不是可以殺一兩個嗎？可以殺四五個嗎！那就去殺啊！”
“你在這裏坐着，在這裏等死……你知不知道，你本可以殺四五個魔人，救下四五個弟子的！可你選擇了什麼也不做！”
掌門被噴了滿臉唾沫，卻顧不得擦拭。
他呆呆望着師弟的面容，久久回不過神來。
師弟又吼：“我在你的好徒弟身上下了追蹤引！他去找尤姜和姬容那兩個王八羔子了！”
“你知道，你知道現任魔尊是誰嗎？！是梵朔！是梵朔！！”
“不說別的，梵朔很在乎道姝！是恨也好，是其他的也罷……道姝，道姝是我們的唯一希望！！”
一旁停下哭泣的弟子期待的問：“那，那道姝長老在哪兒？我們去求她啊！去，去求她救救我們……”
聞言，五長老一愣。
他看向那個出聲的弟子，猶豫片刻——他終是丟開掌門師兄的身體，又欣慰又沉重的走到弟子面前，把弟子扶起。
“她在魔界。”
“或許真的很危險，或許真的……會死，但找到了道姝，我們仍有翻盤的可能。”
“外面的大陣需要靠我撐着，若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將自己獻祭。”
“我能爲你爭取七日，最多七日。你願意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