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白冬骨的講述，陸羽直覺精神有些恍惚，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了那個身着白色西裝的影子。
不好的念頭在青年腦中發芽，瞬息間，青年眼中的殺意消失，變成了一抹焦急。
“他們長什麼樣子？其中是不是有一個人穿着白色西裝的？”
“白色西裝？沒有，他們都是統一的黑色制服……”
大概是沒有料到陸羽會突然轉變態度，白冬骨整個人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
“五個人臉上均是帶着銀色的面罩，只有眼睛露在外頭，爲首一人身材魁梧，是個男人，其餘四個則是身材勻稱，兩男兩女。”
“在一開始的對抗中，塗巫軍士擊殺了其中一個男人，除此之外，我們便再沒有佔優之處……”
“對了，聽汪覺說，爲首的男人名爲‘鋼虎’，看上去像是個頭目……”
“看來不是李智昊……”
陸羽心中暗自嘀咕，T組織的存在，他最先是從李智昊口中得知的，白冬骨剛纔一提，青年便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對方。
看着陸羽眼神冰冷，皮膚表面黑色血管突鼓的模樣，白冬骨心裏有些忐忑。
早在一個月之前，他招攬陸羽入伍的時候，就被對方的威壓衝擊過一次。
當時白冬骨就隱隱猜到陸羽可能並不是普通的病毒免疫系，畢竟白板他也見過，除了力氣比常人稍大一些，受傷後自愈快一點，並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爲了驗證這個猜想，他還專門去找過汪覺。
檢測也是做了好幾次，但所有結果都顯示，陸羽就是十分普通的病毒免疫系。
而且在戰鬥技巧方面，青年也並不出彩，完全就是普通老百姓該有的水平。
至於先前對付自己的威壓，白冬骨也旁敲側擊的詢問過，但陸羽自然是沒有告知他一星半點，統一用‘我也不知道’五個大字作爲回覆。
正當白冬骨在心中醞釀詞句，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旁的許肖肖卻是先行開口，面露驚恐道。
“陸老闆，你的臉怎麼了？難不成是在外頭的時候感染了次級病毒？”
被許肖肖這麼一攪和，陸羽本就混亂的思路直接斷開，下意識的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頰。
可尚未等他觸及面部，眼前的景象突的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如同踩在了棉花上，瞬間失去了重心。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
他又回到了醫療室。
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彷彿沒有了一點力氣，別說是從牀上坐起來，就連擡起手臂都成了一件極度困難的事情。
“我這是怎麼了……”
思緒在陸羽腦中重新連接，青年費力的偏轉腦袋，想要看看四周。
好不容易偏過了腦袋，看到的卻是空無一人的牀鋪。
“有人嗎……”
陸羽想要開口發聲，可從嗓子眼裏鑽出來的只有陣陣氣音，微弱的只有陸羽自己能聽見。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可之前他還跑去質問白冬骨有關小冉的事情，怎麼好端端的，一下子就變成這幅模樣？
就在陸羽懷疑周邊的一切是否真實的時候，走廊裏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聽這聲音的方向，似乎就是衝着陸羽所在的病房。
只是青年的身體無力，腦袋又偏到了相反方向，一時半刻還真沒力氣改變視角，去看看門口來人。
“你醒了？”
輕柔知性的女聲自陸羽背後響起，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問詢，言語間也透着些許疲態，但還是難掩其中成熟的韻味。
“嗬……”
陸羽再一次費力的偏轉腦袋，想要從嗓子裏發出些許聲音。
但傳出來的只有空氣衝擊氣管的聲響，並沒能組成任何有意義的句子。
“嗯？說不出話？”
說話的女人眼睛似乎很尖，不一會就察覺出了陸羽身上的異狀。
緊接着，青年便感覺自己的天靈覆上了一隻略微冰涼的手掌。
在女人的調整下，陸羽的腦袋終於偏轉過來，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是徐醫生。
當初陸羽初到四明山避難所，在外頭遭遇車禍的時候，就是這個女醫生負責救治。
二人雖然談不上是什麼要好的朋友，但一個月的養護相處下來，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半個熟人。
儘可能的將青年腦袋調整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徐醫生便開始在邊上忙活起來。
此時陸羽才發現，這間醫療室內只有他和徐醫生兩個人，除此之外，都是空空如也的牀鋪，和碼放整齊的醫療器械。
“看來我已經被區別對待了啊……距離活體解剖應該也不遠了吧……”
眼見徐醫生轉過身子，手裏拿着一根吸滿了透明液體的針管，青年口中再次發出兩聲‘嗬嗬’的氣音，眼中浮起疑惑。
“只是葡萄糖而已，你需要補充能量。”
說完，徐醫生便輕輕的按住了陸羽的手臂，將針頭刺入血管。
或許是葡萄糖針頭過粗的關係；
亦或是陸羽太久沒有打針。
總之手臂上傳來的刺痛有些劇烈，讓青年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好在整個過程並不漫長，注射萬葡萄糖五分鐘後，陸羽方纔感覺身體恢復了些許行動力。
再想說些什麼，嗓子裏也能模糊的傳出話來。
“我……這是……怎麼了……”
“不清楚，目前只查出來你體內的三磷酸腺苷含量遠低於正常水平……”
“三磷酸腺苷含量遠低於正常水平……”
陸羽口中喃喃。
他雖然不是醫生，但怎麼說也受過正規教育。
加上以往父母的耳濡目染，徐醫生話裏的意思他還是能夠聽懂的。
三磷酸腺苷這東西，就是細胞的供能物質，簡稱ATP。
它能在酶的作用下，與一份子水化合，脫去一分子磷酸基團，生成一種叫ADP的物質，並釋放大量的能量。
“怪不得我感覺渾身無力……原來是供能物質低於正常水平，難不成是因爲沒喫早飯，低血糖了？”
陸羽的腦子裏冒出這麼個奇怪的念頭，旋即將注意力繼續集中到徐醫生的話上。
“三磷酸腺苷低於正常水平，我猜測或許是因爲你身體變異引起的，以目前避難所擁有的醫療條件，暫時無法徹查病因。”
“不就是沒力氣麼，你再給我打兩針，我馬上就能好起來……”
緊鎖的眉頭緩緩鬆開，陸羽有些不在意的說了一句。
“如果只是單純的補充葡萄糖就能好，你覺得你的身體會像現在這樣子麼……”
徐醫生的眉眼裏閃過嚴肅，原本輕柔知性的聲音響亮了幾分，聽上去給人一種老師教育學生的感覺。
“你的身體已經嚴重透支，所有的肌肉運作都需要ATP水解供能，包括你的心臟！”
“如果找不到其中的原因，那就沒辦法將ATP拉回到正常水平，換句話說，你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全身性的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
這詞眼陸羽聽過，似乎一旦爆發這種病症，下場就只有等死一條。
“……這麼嚴重……”
陸羽愣了良久，方纔從嘴裏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話來。
“沒錯，在你昏迷的時候，你的體內的器官已經有一部分開始了慢性衰竭，要不是有汪博士留下的藥劑和方法，我估計整個避難所的軍醫加在一塊，都沒法讓你再次醒來。”
“汪覺留下的藥劑和方法？”
聽到這話，青年明顯又是一愣。
先不說這汪覺是如何未卜先知知曉自己身體會出現問題，從之前帶走小冉這件事來看，汪覺應該是T組織的人無疑。
歸屬於一個破壞了舊秩序的邪惡組織，汪覺的立場怎麼看都應該是和軍方對立的。
怎麼現在還反過來爲四明山避難所提供了這麼多幫助？
越往深處想，陸羽就越是感覺不對勁。
這汪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大概是覺得陸羽思考的足夠久，可以消化自己剛纔的話，徐醫生輕咳一聲，繼續說道。
“總之你老實配合治療吧，汪博士的方法很管用，至少目前看來很管用。”
“治療過程需要多久？我的意思是，我大概多久能恢復正常？”
陸羽眨了眨眼，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不好說，得看你體內的ATP含量能否回到正常水平，只要能穩定維持四十八小時，應該就沒問題了。”
“主要還是因爲避難所內沒有完備的檢測儀器和醫療設備，無法做出進一步的檢查，剛纔那些判斷，也只是出於避難所內各醫生的討論結果。”
說到這裏，徐醫生的眼神閃了閃，似乎是對這個結果感到抱歉。
畢竟她是救死扶傷的醫生，面對傷者和病患，給出如此模糊的迴應是很不負責的表現。
“可是……唉，行吧，看來我又得躺着了……”
陸羽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身體上傳來的無力感讓他頓時認清了現實。
還有啥好說的，老實躺着唄……
只是思緒才安靜了不到五秒，陸羽忽的又轉動眼球，對着即將離開的李醫生開口道。
“那個，徐醫生，能不能幫我把白冬骨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