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大小的蘑菇從這些菌毯中鑽出，散發着白色的光，充當整片昏暗空間的照明設備。
簡單到簡陋的傢俱裝點着整個居室。
只有兩把石椅。
其中一把椅面光滑，看上去被人長時間坐過。
應該是姜風的。
而另一把椅子，上面已經坐了個‘人’。
“這、這是……”
漢密爾頓看清眼前景象，殘破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姜風微微點頭，輕聲道：
“這就是‘她’，‘換家計劃’的最終方案。”
“家怡！”
漢密爾頓輕喚一聲，老舊的身子開始劇烈顫抖。
這一刻，他彷彿一個尋子多年的父親，終於親眼看到了自己孩子的屍體。
孫家怡端坐在石椅上，雙目輕合。
若能忽略女孩身上的異狀，旁人或許會以爲她不過是睡了過去。
但那些旺盛到扭曲的菌絲，卻一遍遍的將事實強調！
從女孩的脖頸開始。
她的胸腔被打開，裏面的臟器早已化作菌絲的養料，轉化成爲了一顆顆膨大的蘑菇。
厚厚的菌毯包裹着孫家怡的下半身，彷彿爲她蓋了一條溫暖的毯子。
一切的一切，令衆人疑惑，讓漢密爾頓心碎。
黑人老者彷彿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雙膝跪地。
他像是對陸丙開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原來最絕望的事並非一直身處黑暗，而是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光明。”
“自由之光沒有庇佑家怡，我的護衛任務，失敗了……”
陸丙神情複雜，想解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其他人感同身受，但同時也有大量疑惑浮現：
孫家怡怎麼會搞成這幅模樣？
她不是死了嗎？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不是說這裏是零號實驗體的老巢嗎？
零號實驗體在哪？
姜風又怎麼會住在這裏？
他與這詭譎的一切又有什麼聯繫？
等待解答的念頭實在太多，如混亂的線團糾纏在一塊。
一時間，衆人竟齊齊沉默，不知道該從哪個問題問起。
反倒是173的胡言亂語，先一步打破沉默。
只見他眼瞳間距漸漸分開，一臉睿智地罵道：
“靠，麥克倫你嚇死我了，沒事穿一身白做什麼，我還以爲你是勾魂索命的白無常呢！”
饒是姜風，聽到此話也不由得一愣。
“你說什麼？”
“裝什麼傻啊，要不是你跑了，土星防線也不至於淪陷得那麼快！”
“土星防線不淪陷，紅岸基地外圍就不會出現那麼多蝠鰩飛船！”
173掰着手指頭，似乎準備一件件點出姜風的罪狀。
許肖肖見狀，忙上前兩步，想阻止173胡言亂語。
卻不料姜風臉上浮現一絲恍然，接住了173的毫無道理可言的話頭：
“經你這麼一提，我想起來了。”
“當初的確是我的問題，沒有完全聽從先知的安排，這才導致她變成了如今模樣。”
“別找藉口，畏戰潛逃就是畏戰潛逃，要是我有執法權，早把你斃了。”173雙手叉腰，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將詢問的目光齊齊投向懵逼的張亞鵬。
雖無一人開口，但還是能讀出眼神裏的意思：
你的萬能藥劑，到底管不管用？
看着兩個不同頻道的人莫名其妙聊到一塊，張亞鵬從口袋中摸出一管已經用過的藥劑，頗感費解地撓了撓頭：
“能正常溝通交流，這萬能藥劑應該產生作用了吧……”
“應該？”許肖肖虛起眼，伸手戳了戳173的肩頭問道：
“喂，我是誰？”
173回頭，有些不耐煩道：“別鬧了紅岸劉德華，談正事呢！”
看來不光沒好，反而還更嚴重了。
不過到目前爲止還沒闖出什麼禍端，索性就悠着他說胡話吧。
許肖肖整理了一下思路，問出第一個問題：
“孫家怡怎麼會搞成這幅樣子？”
姜風擡頭，臉上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看了眼坐在石椅上的女子，淡淡吐出兩個字：
“共生。”
“共生？”漢密爾頓一呆，轉頭看向陸丙：
“你不是說孫家怡的意識仍然存在，還彌留於世嗎？難道她現在這樣子，還算活着？！”
陸丙沒有開口回答。
反倒是姜風，笑着解釋道：
“陸丙並沒有撒謊，孫家怡的意識的確還在，只不過無法通過開口發聲這類傳統方式與你們交流。”
“要想和她說話，得用點特別的辦法。”
“特別的辦法？”漢密爾頓臉上神情愈發迷茫。
他跪爬向前，端詳女子胸口。
內部臟器雖然已經消失，但蘑菇的生長卻異常旺盛。
在姜風的示意下，漢密爾頓緩緩伸手，觸及其中一朵。
菌冠下方頓時炸出一蓬濃濃的孢子塵。
這些淡紅色的煙塵彷彿擁有自主意識，在空氣中飄蕩了一會，便齊齊附着在了漢密爾頓的身上。
赤色的菌絲開始迅速生長，但卻沒對仿生人造成半點傷害。
“好久不見老漢，你變老了。”
漢密爾頓迷茫的眼神瞬間清明，殘破的臉上同時浮現驚喜與難以置信。
“我聽到了她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哪有聲音？”許肖肖茫然四顧：
“爲什麼我什麼都沒聽到？”
“因爲這些菌絲，它們是孫家怡的一部分，已經與漢密爾頓建立鏈接。”姜風開口解釋：
“馬提亞與零號實驗體已經深度雜合，相互制約，此消彼長，共生在了孫家怡的體內。”
未等許肖肖理解其中意思，陸羽突然很不合時宜地打了個響指。
只見他面露恍然：
“啊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孫家怡就是換家計劃的關鍵！”
許肖肖挑眉，剛想說點什麼吐槽一下陸羽的碎片記憶，漢密爾頓忽然搶過話頭道：
“不對，她不是關鍵，她只是沒有扳機的獵槍。”
衆人再次一愣。
這回連姜風都有些不理解黑人老者話裏的意思。
只有陸丙的眼神悄悄亮了一下。
漢密爾頓繼續道：
“……計劃的關鍵是我，我纔是那枚缺失的扳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