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啥賣,不賣了!”張翠翹聽到動靜兒從屋裏出來,從牆角薅了掃把就要趕人。

    宋四兒懵了,他雙手一鬆,着急忙慌地跑到老太太跟前攔着她:“不是娘你咋滴了?咱們先可是說好了要賣的啊,您咋眨眼工夫就變了卦呢?”

    青樓的管事卻對張翠翹這出不屑一顧,這女人搞這一出無非就是想臨時加錢,他輕蔑一笑,伸出一根兒手指:“一個姑娘我給加十兩!”

    “兩個一起賣我給您九十兩!”

    “這位大嫂,這個價錢可不便宜,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您可要考慮清楚!”

    兩個小姑娘聞言波光盈盈的水眸頓時浸染上了濃濃的絕望。

    她們瑟瑟發抖地噘泣着,連求饒都不敢。

    六十兩銀子她們的阿奶或許會拒絕,可是九十兩啊,多到她們的小腦瓜子都無法想象的銀錢,她們的阿奶肯定會同意的。

    這個價錢不但震驚了兩個小姑娘,還震驚了圍觀的村民們,有好幾個婦人跟男人冒出來去跟青樓管事搭訕:“我們家也有水靈姑娘,不然您也去看一眼?”

    “對對,這個價錢別說閨女了,就是媳婦也賣得!”

    這些人的反應嚇着了宋家兩個姑娘,也嚇着了宋大媳婦,她從外頭攆回來,摟着自己個兒的兩個苦命的閨女縮在院牆邊兒掉眼淚。

    “娘,您趕快同意啊,您瞅瞅,村裏這麼多人等着搶咱們生意呢!”宋四兒說完就惡狠狠地瞪了一圈兒湊熱鬧的村裏人。

    張翠翹氣得喲,她揚起手狠狠地扇了宋四兒一巴掌:“你個不孝的玩意兒,老孃說了不賣你聽不懂麼?”

    “再嚷嚷老孃提腳把你給賣了!”

    張翠翹罵完忽然心口狠狠一疼,疼得她直冒冷汗。

    臥槽,臥槽!

    又來了!

    先前在屋裏她剛生出一點兒不管宋四兒的念頭,心口就跟有針扎似的,疼得她抽抽。

    她忙改主意心說管管管,她不會讓宋四兒喫虧的,那股子疼意才消失。

    這會兒她給你宋四兒一巴掌疼意就比先前劇烈了十倍!

    這種感覺讓張翠翹毛骨悚然,幾個意思?

    原主還在這具身體裏?

    或是原主殘留的意識不允許她不管原主的親生兒子?

    張翠翹生無可戀!

    她捂着胸口踉蹌走到院裏的大杏樹下,一隻手撐着樹幹,喘着粗氣兒道:“大家夥兒都在,也好給我做個見證。

    我雖是後孃後奶奶,但也不會將前頭留下來的子孫當貨物賣!

    別人家我管不着,我們老宋家,誰敢賣兒賣女賣侄女兒就給我滾出老宋家!”

    無論如何,她的教養和認知都不容許她將兩個陌生的小姑娘推進青樓這種火坑。

    有本事就疼死她啊!

    反正這個鬼地方她一點兒也不想待着,萬一死回去她還能再搶救一下呢?

    張翠翹說完這番話心就更疼了,疼得她直抽抽,嘴脣發紫發麻,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

    宋四兒傻眼了。

    趕回來的宋家其他兩房的人忙圍了上去,娘啊娘地喊。

    三丫四丫對視一眼,然後從她們親孃懷裏掙脫出來,跑過去撲在張翠翹身邊哭:“阿奶,阿奶您醒醒啊!”

    哭的同時四丫還偷摸去探了探張翠翹的鼻息,這機靈勁兒跟先前的老實可憐簡直判若兩人。

    她給三丫使了個眼色,三丫轉頭悲憤地望着傻呆了的宋四兒:“四叔,阿奶讓你氣死了。”

    “阿奶最疼四叔。”

    “可四叔卻把阿奶氣死了!”

    “四叔,阿奶可是您的親孃,您怎麼捨得?”

    小丫頭淚眼盈盈,細聲細語地控訴着,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宋四兒罪大惡極。

    可不是麼,先張羅着賣侄女兒,後頭又氣死自己個兒的親孃!

    宋四兒也嚇壞了,他一害怕,便在衆人譴責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這下生意還咋做?

    青樓的管事在心裏罵了一句晦氣,他對宋家人道:“這兩個丫頭我出一百兩買,你們要是願意就來尚冠后街的春風樓來尋我,我姓名樊!”

    說完他就走了。

    沒招啊,人家家裏死人了,他也不能搶人。不然萬一鬧將起來,新上任鐵面無私的廷尉大人不會給春風樓好果子喫!

    且他還不待見商賈,手下的尉官們一一天天地跟狗似的盯着長安城裏的商賈。

    但樊管事並不會就此罷休,這兩個小姑娘他勢在必得,財帛動人心,他開了高價,這家人總會有人忍不住賣人的!

    宋四兒跑了,宋家人亂成一團。

    他們所有人在哭的同時心裏鬆了口氣,婆母總算是死了。

    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提出給張翠翹請郎中,而是慌忙給她張羅身後事。

    平日裏看起來老實憨厚任打任罵都不還嘴的兒孫們一下子就有了鮮活勁兒,又是忙着去借棺材,又是忙着去找麻布往腦袋上綁,往身上披。

    恨不能立刻挖個坑給她埋了,這家裏就再沒有能磋磨他們的人了!

    張翠翹躺在宋家兒孫們找來的薄木棺材裏,明明睜不開眼睛,卻能看清屋裏甚至是院兒裏的事兒。

    白天的時候這幫人都老老實實地跪在她的棺材前哭,等到夜裏關上院兒門,這幫人就不跪了,紛紛盤坐在棺材控訴起張翠翹來。

    宋大:“你個毒婦!比老子還小五歲呢,就仗着一個後孃的名頭不把老子當人……嗚嗚嗚……要不是毒藥貴,老子早就買毒藥把你給毒死了!”

    他媳婦陳氏摸着自己個兒的肚子哭道:“若不是你大冬天的讓我一個大肚婆去給你的野種洗衣裳,我也不會踩滑了摔倒……我的幺兒也不會沒了!”

    “毒婦,你咋不早點兒死啊?”

    “你早點兒死了我的幺兒還能保住!”嚷到這裏,陳氏便擡手錘棺材板兒。

    她的兩個妯娌連忙扯住她的胳膊:“大嫂,仔細把棺材給錘爛了!”

    這棺材他們可是盯着最次的借的,棺材板兒薄薄的一片兒,可禁不住捶打。

    “嗚嗚嗚……我的幺兒喲,我盼了好多年的幺兒喲……”宋大悲從心來,捶着自己個兒的胸口大哭。

    宋老二拍了拍自己個兒兄長的肩膀:“大哥別哭了,你該笑,這毒婦死了,還是被她的親兒給氣死的!”

    宋老三恨恨地咒道:“可見是報應!”

    “大哥,宋四兒那野種惹了禍事,他沒錢給人賠肯定會被打斷腿的!”

    “說不準會被打死,到時候這對兒母子在下頭就齊全了!”

    宋家的三個妯娌紛紛附和:“對,這對兒母子早就該死了,好在老天爺開眼收了他們!”

    然而她們的話音一落,張翠翹一口氣兒喘了過來,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詐屍啊!”宋家人嚇得魂飛魄散,他們驚慌失措地從屋裏逃竄出去,還開了大門跑出院子,滿村地嚷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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