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黑乎乎的東西能喫?”翟無疾抽抽鼻子,聞着倒是有股子怪怪的香味,但入眼就是黑乎乎的一片,樣子不好看。
“嗯,真香!”他問話的同時,張虎和趙龍已經埋頭狂喫起來,並且發出一道從靈魂深處冒出來的感嘆聲兒。
這兩人是餓死鬼投胎的嗎?
翟無疾十分嫌棄地腹誹。
然後他不等張翠翹開口回答他的問題,就也跟着動筷子吃了起來。
螺絲面一入口,翟無疾的眼睛就亮了。
白麪如細絲兒,裹着灰不溜就黑乎乎的醬料,入口之後面一抿就斷,小粒兒小粒兒的醬料十分有嚼頭,又香又辣,不過一口下肚,腦門兒上就冒汗了。
明明手裏捧着的是一個大海碗,然而翟無疾覺得還沒喫幾口,碗就見底兒了。
他轉頭看張翠翹,張翠翹一手拿過他的碗,一手將自己手裏的碗塞他手上:“我喫不完,你喫吧!”螺絲沒有點兒辣味不好喫,張翠翹就加了些茱萸,只是她不太喜歡茱萸的辣,故而這面喫得不怎麼香,有些喫不下。
這個毒婦,把他當什麼了?
竟然將她喫剩下的面塞給他,這是在侮辱他!
把他當乞丐打發呢!
“旺哥,你……你喫不喫?”
張虎和趙龍也幹光了手中的面,兩個人,一雙招子四隻眼,齊刷刷地落在翟無疾手中捧着的半碗麪上。
翟無疾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他當着兩人的面,惡狠狠地喫起了碗中的面。
兩口下去翟無疾愣了愣,他……
他在幹嘛?
瘋了麼?
竟然撿這毒婦的狗剩兒!
翟無疾反應過來之後愣怔了片刻,便木着一張臉將張翠翹剩下的面幾口喫完。
他惡狠狠地想,這不是給毒婦面子,是爲了解救兩個蠢下屬,毒婦可以侮辱他,但絕對不能侮辱他的下屬!
他愛兵如子,不然手下人怎麼會對他那般忠心,怎麼肯真心實意地隨他出生入死?
所以,他根本就是不得已才撿毒婦的剩兒!
“等下趙龍跟我去一趟長安城,張虎留下。”吃完麪,翟無疾看了眼周圍沒人,便對兩人道。
張虎也跟着看了一圈兒周遭,然後壓低聲音跟翟無疾道:“旺哥,張娘子很聰明,她猜出了很多事兒。”
翟無疾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猜出了什麼?”
張虎道:“她猜出了我跟趙龍其實是您的屬下。”
“還有嘞?”
張虎搖頭:“沒有了!”
翟無疾:……
“這就叫很多事兒?”他怎麼有這麼愚蠢的手下?真懷疑他們兩個的腦子是不是被毒……被張氏給換了!
翟無疾壓低聲音咳嗽了兩聲兒,不知爲何,如今再用毒婦來稱呼她,他心裏好像有點不得勁兒。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喫人的嘴短?
想到這裏,翟無疾一陣惡寒,他告誡自己,毒婦就是毒婦,千萬不要被毒婦的表面功夫給迷惑了!
張虎也是一臉茫然,難道不多嗎?
都猜出我們三個人的真實關係了還不多?
“她可猜測到了我的身份?”翟無疾壓下心中的思緒,繼續問張虎。
張虎搖頭:“沒有,張娘子不知道您的身份,她很善解人意,見我不願意說,她就不問了。”
“她還問您去長安城幹嘛,我說是去治病。她就沒再問了。”
“旺哥,張娘子是個好女人,您打算啥時候跟她坦白把她帶回侯府啊?”
翟無疾想呼他一巴掌,帶回侯府?
想得美!
不過很多事兒他都沒法子跟這倆棒槌說,於是敷衍道:“時機成熟!”
“張娘子也就出身差點兒,但人是真好,哎,要是您能早些認識張娘子就好了!”趙龍感嘆,要是主子能早些年認識張娘子,那他們不就能早幾年享口福?
翟無疾不想聽這兩人嘀咕張翠翹,起身道:“走,去長安城!”
因着他現在應該是‘阿旺’故而翟無疾雖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去跟張翠翹說一聲兒:“姐姐,我今天還要跟趙龍去長安。”
張翠翹塞給他一個竹筒:“這水你帶到路上喝,晚上回來嗎?”
如今知道阿旺沒有妻兒,張翠瓊雖然還是擔心將來會連累他,但眼下相處還是隨心了不少。
估計是沒了道德枷鎖的緣故。
翟無疾背脊一緊,他不說話,張翠翹以爲他不知道,便沒有追問,只是叮囑:“你也別太勉強,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了,快走吧!”
說完張翠翹就鑽進了宋四兒住的窩棚。
宋四兒早就醒了,半夜就餓醒了,當時他就爬起來想跑,然而才跑幾步,就被趙龍給提溜回來。
趙龍威脅他,再跑打斷腿。
宋四兒頓時就不敢跑了。
後半夜是睜眼到天亮。
偏生天亮了一股子濃郁的食物香味兒使勁兒往屋裏鑽,本來他就飢腸轆轆,被這股子味兒包圍之後,他:……
他爬起來想出去,結果一掀開簾子就看到趙龍站在他親孃身邊看着他不懷好意地笑。
宋四兒頓時就慫了。
他生無可戀!
重新躺回了榻上。
門簾子掀開了,張翠翹冷冷地看着背對着她躺着的便宜兒子:“不想挨鞭子就起來!”
裝睡的宋四兒‘咻’地一下便翻身起來,可憐巴巴地對張翠翹道:“娘,我的腳好疼。”
“娘,我好餓!”
親孃還是心疼他的,不然也不會給他洗澡包紮傷口。
宋四兒覺得張翠翹那般對自己肯定是有苦衷的,或許就是被那個叫趙龍的人逼迫了。
張翠翹將手裏的一碗黑窩窩頭塞給他:“餓了就喫!”
飯還是要讓便宜兒子喫飽的,不然怎麼有力氣幹活兒?
宋四兒看着碗裏的黑窩窩頭眉皺得死死的,“娘,這個怎麼喫啊,這麼糙得劃拉嗓子的!娘,你們先前喫的啥,我也想喫!”
張翠翹翻了個白眼兒:“只有這個,愛喫不喫!”
說完,她就出了窩棚,對守在窩棚外頭的四丫道:“你盯着點兒你四叔,過個一盞茶的工夫就喊他起牀幹活兒,就我交代你的那些活兒你盯着他幹,他要是敢偷奸耍滑,你就拿鞭子抽他!”
“不用跟我客氣,要狠狠地抽!”
“春風樓的人怎麼打的你和你姐,你就照着那個勁兒打他!”
宋四兒:……
臥槽!
這真是他親孃?
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