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

    “六丫!”

    三丫算是反應快的,只抓住了陳氏的衣角,然而陳氏忽然爆發的力氣太大了,三丫根本就攥不住。

    趙氏眼瞧着那刀就要落在張翠翹身上,而六丫還在張翠翹的懷裏呢,一下子就受不住了,淒厲地喊了起來。

    大家都以爲張翠翹這次必死無疑。

    動靜兒剛起的時候張翠翹就轉頭看向陳氏,只瞧見鋒利的柴刀朝自己砍來。

    她顧不上別的。

    下意識就捂着六丫的頭,把六丫緊緊護在懷裏,將背脊露出給陳氏。

    她以爲她要被陳氏給砍死了。

    陳氏來勢洶洶,拼了全力的一刀她躲不過去。

    張翠翹閉上眼睛,苦笑着想被一刀砍死總比將來被做成人彘強。

    “啊……”

    不過她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反倒被抱進一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

    慘叫的聲音是陳氏的。

    “阿旺……”張翠翹睜眼,看到的便是阿旺的下顎。

    而陳氏被他一腳踹飛,如今癱在地上吐血。

    可見這一腳他踢得有多重。

    院裏院外的所有人都不敢吭聲,心裏對阿旺的認知又深刻了些,原來被扔進糞堆是這個獵戶手下留情了啊!

    瞅瞅……

    這一腳……

    也不知把人踢死了沒有。

    “旺哥,她咋整?”張虎湊過來問。

    阿旺看着他不說話,張虎明白了,他們家主子可是在裝傻,於是便道:“旺哥,不然將她送去廷尉府?”

    阿旺剛要點頭,張翠翹就道:“算了,不送廷尉府,她不是說我當初害得她流產麼?

    這次算是扯平。

    我不再欠她的了!

    若下次她還要傷我,再送廷尉府不遲!”

    有些債不是她欠的,但她用了原主的身體,就得她來還。

    就當是給她和阿旺行善積德吧。

    主要若這事兒上報了廷尉府,里長族長村老們都會喫掛落,要被連累。

    有啥事兒,流行關上門來自己解決,這也是爲啥私刑會在這個時代盛行的原因。

    張翠翹要在十里村混,就要給里長族長這個面子。

    果然,張翠翹這麼一說,不管是族長還是里長,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勞煩郎中給她瞧瞧。”張翠翹將六丫交給湊過來的趙氏,對郎中道。

    郎中去幫陳氏檢查了一番,就對張翠翹道:“肋骨骨折了,我就是一個赤腳大夫,看不了這樣的傷,還得送去長安城纔行。”

    張翠翹頷首,“那就送去長安城找個好大夫,張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幫忙送一下?”人命關天,用馬車送人要快些。

    張虎看了眼翟無疾,然後應下:“行,只是還得跟兩個人去長安,得照料她。”

    張翠翹忙道謝,然後叮囑:“務必要保住她的命,花多少錢都我來出!”可不敢出人命,不然阿旺就完犢子了!

    接着,她又對宋大道:“她如今還是你的妻子,合該你照顧,至於你要不要休棄她,得等她傷好了再說。”

    宋大不敢反對,點頭同意了下來。

    張翠翹又尋了族長:“還請您派一個嬸子跟着去一趟,一則有個見證,二則,能搭把手照顧照顧人。

    我給工錢,一天給二十個錢,十個錢是工錢,十個錢是飯錢。”

    族長忙應下:“放心,我會安排的。”

    “還得讓人去陳氏的孃家說一聲兒。”族長又道:“他們的閨女竟敢殺婆母,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

    四兒他娘能爲了族裏和村裏忍下這口氣,他們做族長里長的不能不識數。

    不將她送去廷尉府,但她孃家村子的里長,以及他孃家宗族他們還是要去找。

    “這些事兒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們會看着辦!”里長道。

    張翠翹謝過他們,抓着阿旺的手就走。

    四丫想跟上,但三丫卻攔住了她,六丫在她娘懷裏蹦躂,想下來去追阿奶,三丫就去哄六丫:“六丫啊,等會兒三姐姐可好,三姐姐一會兒帶你去找阿奶,阿奶這會兒有事兒,咱們不打擾她!”

    六丫這才老實起來。

    回去的路上,翟無疾反握住女人的手,她的手心兒裏全是汗水。

    可見是嚇壞了。

    先前她無意間殺了人,花了好多天才緩過來,現在又差點兒被大兒媳婦給砍死。

    能不嚇着麼?

    “姐姐,我揹你吧!”女人怕得連路都走不穩了,翟無疾乾脆在她面前蹲下身來,張翠翹也不矯情,乖順地趴了上去。

    她把臉埋在男人的脖頸裏,眼淚從眼角滑落,打溼了男人的脖頸。

    當時她還能有心思護着六丫,這會兒她回過神來,就只剩下害怕了。

    若當時沒有阿旺,她就死了吧?

    她怕的。

    好怕死的!

    便是已經死過一次了,她還是害怕。

    翟無疾揹着張翠翹飛奔,他沒有回家,而是把張翠翹帶進了山,到了一處懸崖邊兒上。

    在這裏,能看到遠處的長安城。

    他把張翠翹從背上放下來,指着長安城的方向給張翠翹看:“姐姐,你看,長安城從這裏看過去只有海碗那麼大。”

    “你在哄我麼?”張翠翹看了一眼長安城,又看了一眼另外一個方向綿延不絕的羣山,便將目光挪到了阿旺的身上。

    她眼角的淚水郎晶晶的,眼尾紅彤彤的。

    看起來可憐極了。

    像極了春雨裏的梨花,潔白的花瓣被雨滴打得顫巍巍的,脆弱得不堪一擊,稍微來一陣兒風,便能從枝頭飄落下來。

    他捨不得她零落成泥。

    於是便用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低頭吻去了上面的雨滴。

    輕輕地,認真地吻。

    用舌尖勾走淚滴,鹹味兒在口腔中蔓延。

    帶着些許不易發現的苦澀,被他吞嚥入腹。

    張翠翹閉上眼睛,任由他親着,山風吹亂了他們的頭髮,亂糟糟的髮絲相互糾纏着,分不清那些是她的,那些是他的。

    她擡手攀上了他的脖頸,在他的脣來開她的眼角之時便迎了上去。

    翟無疾先是一愣,然後便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後腦勺,搶佔了主動權。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女人主動,他不要臉面的麼?

    秋天的風着實不溫柔,更何況他們還站在懸崖邊兒上,山風有些大。

    然而摟在一起的男女彷彿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這就令山風很是挫敗,溜了溜了,單身風不愛喫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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