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瞪了翟無疾一眼，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兒！
以前在宮裏喫飯的時候沒見他管得這麼寬。
然而，在皇帝嘗過土豆燒牛肉時就覺得翟無疾攔得對！
攔得妙！
攔得呱呱叫！
好喫到他都沒功夫說話了。
太子也一樣如此。
翟無疾沒法子，嘆了一口氣就幫他們佈菜，給他們夾白菜和野菜。
別說，白菜酸辣可口，野菜清清爽爽，先苦後甘。
那是相當的解膩！
一人再來個灌湯包，皇帝十分有經驗地教太子如何喫，看着太子崇拜的目光，皇帝通體舒泰。
不過嘗完了灌湯包，他還是覺得張翠翹做的灌湯包比賀美人做的好喫很多。
他當然不會以爲那些喫食真是賀美人自己個兒做的，宮裏這幫女人啊，不過是御廚照着她們的意思弄好，她們裝裝樣子添根兒柴火，或是遞根兒菜就算是她們親自動手了。
也就是說，賀美人送的喫食，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御廚的手筆。
皇帝這會兒意識到自己個兒的御廚連一個鄉下農婦都比不過，就有點心塞。
最心塞的是，這個女人是無疾看上的，他想直接帶進宮裏給他做飯都不成！
哎！
然後再想到自己個兒爲了一頓不怎麼樣的喫食賣了一夜的春，也忒傻了些。
好在他也享受到了，不然那才憋屈。
“您再嚐嚐這個，這個叫煎餃。”翟無疾給皇帝夾了一個煎餃，餃子的底兒煎得微黃，咬一口下去，有麥香，有韭菜香，口感有綿軟溫和，也有酥脆化渣，交織在一起簡直是絕了……
一頓晚膳下來。
皇帝跟太子都喫撐着了。
父子兩個摸着肚子，這個時候才覺得過了。
郡王幹什麼都得有個度，過猶不及。
皇帝自己每頓只吃七分飽，也是這麼要求太子的。
結果幾十年的堅持在這一日破功了。
“無疾啊，你要是稀罕她的廚藝，帶回府上就是了，爲何要這般大費周章？”皇帝很是不解。
廚藝再好也是個農婦而已。
是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可以隨意擺佈掠奪的！
翟無疾問：“不是您讓我藏着麼。”
皇帝被問住了。
“回頭舅舅也要來。”
好吧，皇帝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舅舅，這個牛肉裏的莖塊兒叫什麼，好好喫啊，喫多了還挺脹肚子的。”太子見兩人陷入了尷尬，連忙岔開話題。
翟無疾道：“我叫它土豆，是深山裏挖出來的。”
“早些日子她非要跟我進山，我打殺了一頭野豬，她就把野豬當時正喫的玩意兒全給刨出來帶回家，說野豬能喫人就能喫……
這也是以前被餓怕了，不放過任何一樣能喫的玩意兒。
我聽她嘀咕，說是再遇到天災人禍，就能進山找這些東西果腹，能活命。”
翟無疾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道：“不曾想這東西弄出來還真好喫，並且確實能果腹，直接用水煮也好，扔進竈膛裏用火燒也好，熟了便是不沾鹽也是能喫的。”
“微臣就想着給陛下也嚐嚐，剩下的就做種，試試在荒地裏種一種，看看能不能種，若是能種，一畝地又能收多少。”
周圍有暗衛守着，倒是也不怕被人給聽了去。
皇帝頷首：“你這麼做是對的，糧食事關國本，的確應該試試！”在他當皇帝的期間多發現一種糧食，也是他的功績，是會記錄上史書流芳千古的。
想到這裏，皇帝簡直意氣風發，胸中升騰起一股子萬丈豪情來。
水至清則無魚，只要他強大，一切魑魅魍魎就都不敢浮出水面，只敢沉在水底。
他們不敢動，水面照樣是清澈見底的。
水裏的蓮花一樣開得冰清玉潔。
“對了爹，先前我去田地裏逛，看到宋四兒用的犁跟別的犁不一樣，轅不是直的，是彎曲的。
除此之外，還十分靈活，可以輕鬆轉彎。”
皇帝一聽太子這麼說，‘咻’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難怪這小子弄一身兒泥，他本是想問的，然而被美食堵住了嘴，就給忘了。
“走，去看看！”
然而翟無疾卻攔住他：“陛下別急，東西您想要帶一副回去就行了，這會兒時間不早了，陛下該回宮了。”
皇帝怎麼可能忍得住，他擺擺手：“不着急，回去完了叩城門就是了。”他是皇帝，還優誰敢將他關在城門外不成？
翟無疾只得讓張虎去喊宋四兒，讓他牽牛套犁，去最近的地裏。
這個時候天色還有點兒亮，不過張虎還是讓人弄了好多火把，皇帝看宋四兒犁了一圈地之後，他自己親自上手，跟太子一起又犁了一圈兒地。
皇帝是個兢兢業業想做出一番宏圖大業的皇帝，每年春祭的時候都是認認真真在下地犁田，並不是做面子功夫。
故而他和太子一樣，一圈兒地犁下來就明白了曲轅犁的好處。
如果說張翠翹做的菜讓皇帝眼前一亮，那麼這個曲轅犁則讓皇帝激動不已。
太子能想到的，翟無疾能想到的，他這個皇帝自然也能想到，並且能想得更遠！
如果他能讓天下的百姓們都喫飽飯，那麼，他便不會憂懼那些藩王會不老實。
百姓們能安居樂業，誰樂意跟着藩王造反？
到時候藩王但凡有風吹草動，百姓們都會偷偷地給朝廷報信兒！
藩王造反得不到當地百姓的支持，也只能是曇花一現，如秋後的螞蚱一樣蹦躂幾下就蹦躂死了。
說到底，世間的動盪至少有一半兒是因爲百姓們活不下去才起的。
就像高祖皇帝建國之前，前朝各地百姓被橫徵暴斂，加之天災不斷，百姓們活不下去了，自然會揭竿而起，而高祖皇帝就是抓住了那一次機會，纔有的大梁朝。
“帶一套走！”皇帝當即就下令。
這是他孃的東西，宋四兒可不敢做主，他無助地看向翟無疾。
翟無疾裝傻：“得問姐姐。”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宋四兒是外人，於是便笑了笑，命張虎去請張翠翹。
張翠翹請過來之後皇帝就說他要帶一套曲轅犁回長安城。
“您要民婦自然是捨得的，不過這個是民婦的孫子搗鼓出來的，民婦還指望着他把這個獻給朝廷，好搏一個前程，將來也能免去勞役和兵役之苦。
故而盼着您拿走之後就自家用便成了，別張揚出去。”
皇帝一想這婦人倒是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不過也能理解。
這東西的確可以爲宋家的兒孫換一個低微些的官職。
“那你們預備什麼時候稟報給朝廷知曉？”皇帝又問。
張翠翹道：“正月初一！”
“討個好彩頭！”其實是想留些時間做曲轅犁，到時候好賣！
皇帝：……
太子提醒張翠翹：“正月初一衙門沒人，張娘子還是早些獻好，這樣一來朝廷早些宣揚出去，也能敢在春耕前把農具給置換了。”
皇帝滿意地看了眼太子，然後道：“獻曲轅犁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交給我，功勞你也放心，會落在你家人頭上！”
“我也不讓你喫虧，給你百金買下這犁吧！”
“成交！”張翠翹答應得特別乾脆。
“不過我不想金子，只想要銀子，金子落在我們鄉下人手裏也沒地兒花用去！”
百金等於千銀，外加一個孫子的官職，這買賣一點兒都不虧。
張翠翹的心不腫，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這是封建社會，有些錢你有命掙，不一定有命花。
要學會知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