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越是得不到迴應的時候，就越是執着，將一心一念都放在那些尚且虛無縹緲感受上，而毫不猶豫地去主動忽視掉過程中讓人倍感無力和沮喪的瞬間。
成舒就是這樣，季粵喬越是不聲不響，她就越發地想去試探試探，他的底線到底在哪。
她先是如願以償地跟方曉顏換成了B班，又萬分煎熬地終於捱到了下班的點，身爲平盛百貨內部的管理人員，要在這個時候混入到一場品牌的交場工作中去，簡直是易如反掌。成舒的一身工裝，就是在夜晚中的平盛最完美的通行證。
“成主管，還沒下班呢？”負責夜間清場的保安路過女裝部的辦公室，看見裏面還亮着燈，便隨口問上一嘴。
“嗯，是啊，一會兒樓上有場交接，我正好跟着去學習學習。”成舒面不改色地迴應道。
“這麼刻苦吶，那你走的時候別忘了關燈。”她都這麼說了，保安自然不會再多問，交代了兩句便走開了。
可不是刻苦嘛？刻苦追愛。成舒在心裏默默嘀咕着，她看了看時間，xxstreet接的後半場，怎麼着也要等到凌晨了，而現在才十點過五分，還早得很。
不如先練練CAD？本來之前培訓的時候還剛學了點淺淺的皮毛，又因爲不急着用，所以當時把作業一交，這個事兒轉眼就被丟到了腦後，而到了現在要用起來了，才急急忙忙重新撿了起來。
反正坐也是坐着，成舒想着，立馬打開了軟件，對照着今天周宛瑩講解過的那份圖紙，開始試着一點點將它在軟件上模擬出來，做着做着，就不自覺地就全心投入了進去。
時間一晃而過，成舒看着電腦上自己畫出的漂亮圖紙，不由喜笑顏開，一種巨大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她起身活動活動坐得僵硬了的身體，隨手瞄了眼時間…竟然都一點了。
成舒趕緊關了電腦，拔腿就往樓上去。
深夜裏的平盛一沉寂，搞得成舒也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只好做賊似的躡手躡腳地往上爬了兩層。
等到了五樓，就能隱約聽到施工現場傳來的聲音了，其中偶爾還夾雜着幾句悶悶地說話聲。成舒特意從另一側直接繞到了xstreet門口，一看今天不光楊毅來了，元嘉兒居然也來了，她找了一圈下來，卻唯獨不見季粵喬的身影。
這時楊毅剛好正對着從工地上走了出來，幾乎是一眼就瞧見了縮在角落的成舒，但他卻也沒有意外，反倒是自然地招呼了一聲：“喲，小成來了啊！”
元嘉兒聽見楊毅這麼一喊，立馬便循着聲回頭看去，見來人果然是成舒，隨即輕哼了一聲。
成舒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元嘉兒今天吃錯藥了？難得見到她時候沒有開懟，搞得自己還有點不習慣。
她巴巴地湊到元嘉兒旁邊，問道：“季粵喬呢？他沒來？”
元嘉兒只是瞥了她一眼，“取號100，支持微信轉賬。”
成舒一愣，“取什麼號？”
元嘉兒哼了一聲，見成舒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才暗戳戳地說道：“我說你心也夠大的，這時候纔來？人蔣媛珊已經捷足先登了，你就乖乖在這排隊吧啊。”
“真的假的！”成舒徹底驚了，蔣媛珊今天不是A班嗎，她居然下了班還過來！她也知道今天xstreet進場特意來堵季粵喬的？
“那他們人呢？”想到蔣媛珊今天上班那一臉稀疏平常，波瀾不驚的樣子，結果半夜三更跑公司來玩兒截胡？光想想成舒就開始有些急了。
“走了呀，孤男寡女的深夜告白，這誰頂得住啊呀。”元嘉兒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成舒愣愣地看着她。
這邊的楊毅看不下去了，他笑着對成舒說道：“小成你別聽她瞎說，人都在吸菸處呢，進去有一會兒了。”
季粵喬不是說不喜歡蔣媛珊麼？爲什麼還要這麼三更半夜地見她？成舒抿了抿嘴脣，情緒明顯不對勁了。
“你該不會是要在這哭吧？”元嘉兒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這時候還能不忘奚落上幾句。
“那我走了。”成舒低聲說着，還真轉身就走。
“哎！我說你來都來了！”元嘉兒立馬拽住她，有些惡狠狠地說道：“你要是這會兒走了，等會就過號作廢了！”
“那你說怎麼辦？”成舒懨懨的，剛上來那股興奮勁全過了。
元嘉兒看着她這副不爭氣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嫌棄地說道：“躲着去，人出來了我叫你。”
成舒哦了一聲，隨便在附近找了個店鋪坐着。
她本來的原計劃，是在今天向季粵喬正式表露心意的，這夜深人靜的，自己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熬夜，多浪漫啊。而蔣媛珊卻突然出來攪了局，她會說什麼、她想做什麼，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算了，好歹讓他知道我今天也是來過的…不，應該是還好我今天來了，成舒悶悶地想。
沒過多久，元嘉兒就過來碰了碰成舒的肩膀。
消防門發出的聲響，喚醒了吸菸處暖黃色的燈光，光源順着門縫傾瀉在地上，把一個纖瘦的身影拉得老長，只見蔣媛珊從門裏面走了出來，微微垂着頭，腳步有些匆忙。但環境太黑，實在是沒辦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成舒暗暗遞了個眼神給元嘉兒，起身朝那邊走去。
她躡手躡腳地輕輕推開了門，因此並沒有驚動頂上的聲控燈。只一眼，她的目光便牢牢地被鎖住了。
街道上還未熄的燈透過窗戶淡淡地投了進來，將季粵喬攏進了更深的黑暗中。揹着光，成舒只能看到一明一滅的猩紅光點，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季粵喬抽菸。
“成舒？”也許是因爲正在抽菸的緣故，他的聲音裏帶着往常沒有的沙啞和低沉。
“是我。”成舒小聲答道，又輕手輕腳地關了門，這才慢慢向他走了過去。
季粵喬心中輕嘆，一時無言，只是定定地看她。
成舒的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閃爍。她到了跟前，饒有興趣地微微歪着頭，嘴角也不自覺的揚了起來：“怎麼樣？這麼晚了，累了吧？”
季粵喬收回視線，只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還抽菸呢？”成舒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擡手撥了撥耳邊垂下來的頭髮。
“怎麼？”季粵喬惜字如金，好似沒什麼想交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