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沅靜靜地聽着,沒搭話,但也沒有打斷顧心霜說話,就這麼靜靜地聽着,時不時往裏間張望。
但宗娘子穩不住了,輕咳了一聲。
顧心霜心下一緊,看了眼姜青沅,只見對方目不轉睛地看着裏間,此時便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咳——
宗娘子再次輕咳了一聲。
顧心霜嘴脣緊抿,然後雙腿一軟,朝姜青沅身上倒去,藏在廣袖下的手順勢伸向姜青沅……
“小心。”姜青沅果然扶住了她,只是……
姜青沅朝她微微淺笑,“顧小姐沒事吧?”
顧心霜臉色唰地一白,廣袖交疊之下,姜青沅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令她根本動彈不得。
但,旁人並看不見。
旁人只會看見,姜青沅扶住了她,令她不至於摔倒在地。
“顧小姐嚇着了吧,臉都嚇白了。”姜青沅面上帶着淺淺笑意。
姜青沅笑容淺淺,脣角微彎,一雙杏眸且明且亮,如皓月繁星,澄澈清明,好似早已洞悉一切。
顧心霜臉色煞白,慌忙垂下眼瞼,不敢跟姜青沅對視。
姜青沅放開了手,莞爾道:“顧小姐,站穩,別再摔了。”
顧心霜的臉色更白了……
就在此時,“世子醒了……”裏間傳來聲音。
顧子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許太后連忙上前握住他的小手,眼眶微溼,“晨晨。”
此刻,顧子晨雙目還未曾清明,但他腦海裏記得之前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姜青沅。他下意識地喊出聲,“孃親……”
剛走進來的姜青沅正好聽到這一聲喚,腳下步子不由得一滯,隨即加快步子走上前去。
“晨晨乖,太奶奶在這兒呢。”許太后握緊了顧子晨的手。
顧子晨沒有娘。
顧北淵把顧子晨抱回來時,許太后就問過,然而顧北淵給的說法是,這孩子沒有娘,只是他的兒子。
換句話說,顧子晨是私生子,生母不詳。在高門大戶裏,這樣的情況倒也不少,許太后估摸着大抵是顧子晨的生母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人,甚至於有可能是秦歌楚館出身。既是如此,不提顧子晨的生母反倒更好,橫豎他都是顧北淵的兒子,有沒有生母也不打緊。
此後,許太后也就沒再提過顧子晨的親孃,並且也告誡了下面的女眷不許議論。私底下有沒有議論,許太后不知道,但從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胡話。
久而久之,許太后便也忽略了顧子晨亦是出自女子的肚皮。而今,顧子晨剛大病一場,醒來開口說的第一個詞竟是“孃親”。
顧北淵對顧子晨再好,顧子晨終究也是需要母親的。
許太后若有所思:顧子晨需要母親,顧北淵也同樣需要一個知冷暖的枕邊人了……
“太奶奶。”顧子晨意識漸漸回籠。
他轉了轉眼珠子,正好看見走過來的姜青沅。頓時亮了眸子,連忙朝她伸手,“姑姑……”
許太后回過神來,也連忙道:“晨晨,你有什麼不舒服地就說出來。”
顧子晨乖乖巧巧地搖搖頭,“沒有哪裏不舒服,晨晨很好。”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一隻被許太后握着,一隻被姜青沅握着,她們都很關心他。“太奶奶,姑姑,晨晨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姜青沅只覺鼻尖一酸,淚意直往上衝。
許太后直接就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手掌包裹着顧子晨的小手,“好孩子,說什麼傻話,你是太奶奶的心肝兒,說什麼對不起。都是……”
她想說都是姜青沅沒保護好顧子晨,但顧子晨很喜歡姜青沅,如今他纔剛醒來,當着孩子的面兒,許太后也不好多加責備,唯恐引起顧子晨的不適。
話到嘴邊,許太后生生改了口,“往後你就住在太奶奶這兒,太奶奶絕不讓任何人敢傷害你。”
姜青沅保護不好顧子晨,那就讓顧子晨留在她這裏,有她護着,看誰還敢造次!
顧子晨一聽這話,連忙搖頭,“太奶奶,晨晨沒事的……”他想和姑姑在一起,不想和姑姑分開。
“晨晨。”姜青沅打斷了他的話,溫聲道,“你餓不餓?”
顧子晨這幾日大多都在昏迷中,也沒喫什麼東西,姜青沅這一問,他倒真覺得腹中空空,羞澀地微微點了下頭,“餓。”
許太后趕忙問道:“晨晨想喫什麼,太奶奶叫人去做。”
轉念又想到,顧子晨纔剛解毒,或許有忌口的東西,轉頭又問院首,“世子現下能喫什麼?”
院首躬身答道:“世子雖然解了毒,但身子還虛着,可先用些清淡易克化之物,譬如清粥。”
顧子晨一聽清粥,小眉毛下意識地微微皺起。
姜青沅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手,顧子晨雖然性子乖巧,但乖巧不代表他不挑食,他並不愛喫寡淡無味的清粥。
“院首大人,是隻能喫清粥嗎?甜水可以用些嗎?”姜青沅問道。
院首答道:“世子剛醒來,最好先只吃清粥,睡一覺醒來之後,可少用些甜水。”
姜青沅瞭然,柔聲與顧子晨道:“晨晨乖,暫時先喫清粥,吃了清粥,身體好些了,就可以喫你喜歡的甜水了,好不好?”
她開口,顧子晨當然不會不應,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乖乖巧巧的樣子,着實惹人疼愛。姜青沅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圓圓的小腦袋,“乖。”
宮人迅速地端來了清粥,姜青沅道:“太后,讓臣妾來喂晨晨吧。”
許太后原是想自己親自喂,但瞧着顧子晨的滿懷欣喜的眼神,便擺了擺手,示意宮人把碗遞給姜青沅,又正色囑咐道:“小心着點,別燙着晨晨。”
心下忍不住泛酸氣,顧子晨怎麼就這麼喜歡姜青沅?
許太后心下有些不平,明明姜青沅沒把他保護好,害他遭了這麼大罪,可他還是這麼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