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霏臉上的笑容撐不住了,顧姨娘,又是顧姨娘,她討厭聽到姨娘這兩個字。
姨娘二字令她不禁想到了從前在顧侯府的日子,她娘是小妾,大家都管她叫薛姨娘,徐氏這樣叫,顧心霜也這樣叫。
王妃這一聲顧姨娘,語氣和顧心霜一般無二。
薛姨娘,薛姨娘,那一聲又一聲的姨娘,語氣裏充斥着輕蔑和鄙夷。
姨娘是什麼,說好聽點叫半個主子,其實往深了說,就是個暖牀下人。生的孩子都不能管自己叫娘,必須和旁人一樣,稱作姨娘。主母讓幹什麼就必須幹什麼,若是敢違抗,抄經書挨板子跪祠堂各式各樣的懲罰,更甚者還有直接亂棍打死的。
若是主母再狠些,死了連個棺木都不給,直接一卷破席裹了丟出去,她的生母薛姨娘就是這樣的下場。那時候顧心霏還小,也不記得薛姨娘到底是犯了什麼事丟了性命,但她記得裹着薛姨娘屍體的破席,她躲在牆角親眼看見的。
人這一輩子或長或短,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可是死有很多種,死後的葬禮也有很多種。就這麼被一卷破席裹着扔去亂葬崗,和各種不堪入目的死狀的人堆在一起,屍體還會被野獸啃食,最後什麼都不剩,就這麼悽悽慘慘的消失在世間,這樣的死法,她拒絕。
那時候她就告訴自己,堅決不能落得像薛姨娘一樣的下場。她不能做姨娘,要做就做徐氏那樣的當家主母,管着下面人的生死,而自己的生死由自己定。
她步步謀劃,處處小心,可是如今怎麼就淪落到顧姨娘這樣的地步了?
不,姨娘只是暫時的,即便她做不成側妃,做不能王妃,但日子還長,只要日後能坐上皇后的寶座,成爲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那就不會落得一卷破席裹屍的下場。
顧心霏在心裏對自己說:再忍一忍,再等一等。王爺已經着手安排了,不會等太久,很快就是夏青沅的死期。等到她死了,賞她一卷破席,那就解氣了。
心下提醒了好幾遍方纔漸漸熄了怒火,而後顧心霏揚起微笑,低聲道:“王妃來妾身這裏,不知有何事吩咐?”嗓音和往常一樣,嬌嬌柔柔的。
真能忍,論起忍功,蕭元煜都要差一大截。
姜青沅嘴裏發出兩聲嘖嘖,心道前段時間顧子晨送給蕭元煜的那隻烏龜,應該送給顧心霏纔是。
隨即,姜青沅蔑了下眼睛,道:“這兒沒旁人,別裝了,你的麪皮都快撐破了。本來長得就醜,配上這副虛僞做作的神情,醜上加醜。”
顧心霏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遲疑了片刻後,道:“王妃今日是來消遣妾身的嗎?若是如此……”
目光不經意間掠過窗戶,顧心霏隨即齊膝往地上一跪,咬着脣道:“您是王妃,妾身是侍妾,王妃要消遣妾身,妾身也只能受着。”
來得正好!
隨即,姜青沅往正中的軟榻上一坐,而後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顧心霏,朗聲道:“顧姨娘,你聽好了,把你那些尋死膩活的手段收一收,若是再有下次,本妃不介意徹底成全你。”
成全她什麼,當然是幫她結果了性命,從此再不用尋死膩活,方正都已經死了,又不能死第二遍。
“本妃出手,必然叫你頭破血流,當場殞命。”末了,姜青沅又補充了一句。
顧心霏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在地面上,看似是恭敬地叩首,實則眼睛卻睜的大大的,往門外看。
王爺怎麼好不來?
蕭元煜怎麼還不進來?
姜青沅腦子迅速地轉了下,不進來,看來是懟得不夠狠。
“顧姨娘,尋死膩活是沒有用的,即便是你現在死了,蕭元煜也不會把本妃怎樣。”
姜青沅將聲音逐漸放大了幾分,保證外面的人能聽到,“本妃蕭元煜膽小懦弱,看似自尊心強,實則無比自卑,都被我打得半條命都快沒了,卻一個字都不敢對外說。”
外頭的人呼吸聲瞬間變得急促沉重起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是被氣的,又氣又惱,呼吸不加速都不行。
“本妃從前還以爲你們倆是真愛,龍有逆鱗,觸之必怒,而你這個真愛就是他的逆鱗,本妃還認真猶豫了下,沒敢直接對你動手。”
“不過現在好了,經過了些事,本妃可算是看透了,什麼真愛,不過就是嘴上的真愛罷了。”姜青沅朗聲說道。隨後指了指顧心霏,揚脣輕笑道,“你,顧心霏,不是蕭元煜的逆鱗,本妃想把你怎樣就怎樣。”
顧心霏微微擡頭,脣瓣咬的通紅地道:“你想把我怎麼樣……”嗓音裏都帶着顫,語氣裏更是充斥着恐懼和害怕。
姜青沅勾起丹脣,冷聲一字一句地道:“要——你——死——”
霎時間,顧心霏癱軟在地,好像被嚇傻了一般。
姜青沅緩緩起身,“顧姨娘,你是自己了斷,還是等本妃來幫你,你自己看着辦。”
大袖輕揮,姜青沅隨即又添了句,“你記住了,本妃的耐性可不多,你要是遲遲不動手,那本妃也不怕費事,生死說白了也就是一瞬間,費不了多少功夫。”
隨即她轉身走了。
眼瞧着姜青沅走遠了,悄悄躲在窗外的蕭元煜當即一個箭步衝進來,“霏兒,別擔心,有本王在,你不會有事,死的只會是她。”
誰說顧心霏不是他的真愛,這是他愛了很多年的女子,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逆鱗,觸之必怒的逆鱗。
顧心霏紅着眼眶,眼角掛着一滴淚,要落不落,“煜哥哥,若是遲了,霏兒可能真的就沒命了。”
嘴上哭訴着,心下卻在暗道:夏青沅,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