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公府
夏老國公剛進書房,就見着屏風後有個人影,他心下一凜,趕忙把房門關上,走上前去,躬身行禮道:“殿下。”
安王蕭元琮緩緩轉過身來,涼涼地睨了他一眼,“端王妃死了,你知道嗎?”
夏老國公心下一緊,而後立刻答道:“老臣知道,正要向殿下稟告。”
“坐下說。”蕭元琮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多謝殿下。”夏老國公行了禮,方纔依言坐下,朝蕭元琮稟告道,“端王妃不是病逝的,而是被端王親手打落懸崖。福寧大長公主知道了事情始末,勸服太后按下此事,宣佈端王妃病逝。”
夏老國公說時,自己都忍不住嘆氣,若只是這樣,該有多好。
“端王謀殺端王妃,還暗中拉了老臣的孫子夏修齊做幫兇。”他起身齊膝跪下,“老臣未能約束好家眷,還請殿下降罪。”
端王妃病逝這樣的話,也就能騙騙旁人,蕭元琮怎會一點風聲都不知。
說完了這些,卻遲遲不見蕭元琮開口讓他起身,跪在地上的夏老國公悄悄皺了眉。不應該啊,雖然夏修齊參與其中,但沒有人知道夏國公府的背後站着蕭元琮,即便是真有什麼牽連,也決計牽連不到蕭元琮頭上去。
殿下應該不會因此惱怒纔對啊……
忽然,夏老國公臉色微僵,莫不是殿下知道姜青沅來過的事?
還未及細想,坐在上方的蕭元琮開口了:“端王妃當真死了嗎?”
夏老國公心下一凜,知是瞞不住了,“她沒死……”而後,他將他知道的都說了,包括回來時,盤問宋氏和夏修齊的話,都一五一十地向蕭元琮稟告了,不敢有任何隱瞞。
“老臣懷疑整件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夏老國公正色道,“端王該是被她算計了。”
蕭元琮聽罷,面露憾色,“可惜了。”
他可惜的是什麼,夏老國公自然明白。可惜他們之前不知,若是提早知道,從中插一手,不給福寧大長公主按下此事的機會,那麼端王蕭元煜的名聲就徹底臭了。看他還怎麼拿謙和溫潤的形象來贏得朝臣們的讚許。
“殿下,雖有遺憾,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夏老國公道,“老臣求大長公主之時,順便提了提端王和端王妃之間的齟齬……老臣看得出來,大長公主對端王很失望。”
福寧大長公主在皇室宗親中分量極重,就是在一些老臣面前也頗爲威望,她即便是不支持其他人,但一定不會支持一個令她失望的皇子。
夏老國公尋思着,這也算是將功折罪了吧。
然而,只見蕭元琮眼皮兒微微擡起,不鹹不淡地道:“還不夠。大長公主已經遠離朝堂多年,光是她一人對蕭元煜失望還不夠。”
“殿下的意思是……”夏老國公隱約猜到了點,“您是想讓這件事傳到更多人的耳朵裏?殿下,萬萬不可。”
夏老國公連忙出言阻止,“大長公主雖然沒有用強硬的手段彈壓,但絕不會看到這件事被傳的滿城風雨。”
雖然福寧大長公主放了宋氏和夏修齊,但同時她也囑咐了,此事不許外傳。
“慌什麼,本王又沒說讓你去做那個出頭鳥。”蕭元琮嗤笑一聲,而後肅聲道,“端王和端王妃的恩怨,自然該由端王妃親自吐露。”
這看起來的確是個好法子。既置身事外,又能看到最想看的結果,但是,這個法子有個大前提——找到姜青沅。
夏老國公沉思了一會兒,道:“殿下,端王妃既然假死脫身,那就肯定不會再主動出現,要找到她,怕是不易。”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即便是找到了姜青沅,她也未必會如他們的願。
蕭元琮眼尾微挑,“別告訴本王,你沒派人跟蹤她?”
夏老國公拱手告罪:“老臣無能,把人跟丟了。”他實則也並未抱希望能跟蹤到。
蕭元琮臉色一沉,雖然沒開口訓斥,但他的眼神好像在說:廢物!
“跟丟了,有宋氏母子在,難道還想不出來辦法?”蕭元琮道。
夏老國公一聽,就明白了蕭元琮的意思,但他心下卻是搖頭,只怕沒那麼容易。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而後提議道:“端王妃下葬那天,讓宋氏去端王府。”去端王府做什麼?當然是大大的哭鬧一場,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即便是不能引出端王妃,也能讓端王不好過。”夏老國公並沒有更好的辦法,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法子。
末了,夏老國公又補充道:“不過殿下,端王妃在衆人眼裏既然已經是個死人了,她恐怕不會輕易現身。”
事實上,在夏老國公看來,只要姜青沅不傻,她就不會現身,除非蕭元煜發了瘋要殺了宋氏,不然姜青沅肯定不會現身。宋氏大鬧靈堂,卻會惹惱蕭元煜,但蕭元煜又不真的是個癡傻的瘋子,怎會當堂殺人。
但這個法子倒是能夠安撫到蕭元琮,他從椅子上起身,意味深長地道:“端王妃會不會現身,那就要看老國公的能耐了。”
待到蕭元琮走後,夏老國公方纔緩緩站直身體,許是跪的太久,即便起身再慢,眼前還是有些發黑。
唉,老了。
他這副老骨頭,哪裏還有多少能耐。若是有能耐,夏國公府就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來人。”夏老國公喚道。
心腹管家應聲,“國公爺有什麼吩咐?”
夏老國公擡了擡手,“去把宋氏叫過來。”
管家點頭應下,立刻去叫宋氏。他手腳麻利,不多時,便把人領了過來。
宋氏一進門,夏老國公就看見了她那雙眼睛紅腫不堪。
“見過國公爺。”宋氏垂着頭行禮問安,聲音都是啞的。
顯然,宋氏流的眼淚太多了,哭的眼睛腫了,嗓子也啞了。這麼多的眼淚爲誰而流?
除了爲着夏修齊的不爭氣,更多的是爲了姜青沅的死吧。畢竟,夏修齊不爭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青沅去了,你就這麼傷心?”夏老國公道,“她在時,也沒見你對她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