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接回家的那一天,穆家上下全都嚴陣以待,向來深居簡出的穆家老爺子都叫兒女攙扶着,早早等在了大門口。
車子在門口緩緩停下,保鏢率先下車,想爲後座那位小姐開門,卻叫人搶了先。
搶他活的是穆家最叛逆的大少爺穆終,原本該在另一座城市拍攝綜藝,聽說妹妹找到了,愣是推了所有行程,連夜飛回來,就爲了等妹妹回家。
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爲回來的是被他們不慎遺失了一年的珍寶。
只見當初桀驁不馴聲稱就算被清理門戶也沒有關係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紅了眼眶,手中的車門重若千鈞,卻還是叫他堅定地拉開。
穆楚裳擡頭的時候,正好就對上了自家大哥泛紅的一雙眼,第一感覺是,恍如隔世。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彷彿總也長不大動不動就要跟家裏人嗆聲的大哥紅眼睛,而他的身後,還有總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二哥和不怎麼喜歡見人的三哥,她的父親,向來疼她的姑姑,還有最嚴厲的老爺子,一個都沒有少。
他們都在看着她,表情對比起穆終,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她愣了片刻,終於是走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軟軟地說了聲“謝謝大哥”。
穆終愣了愣,直接別過了臉。
倒是沒人取笑他,畢竟都忙着看穆楚裳。
少女站在陽光下,五官依舊精緻,皮膚白得泛光,整個人看上去纖細又脆弱,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偏偏她就站在那裏,彷彿不管什麼事都無法將她動搖。
每一個穆家人都能看出來,穆楚裳變了,他們的小公主已經不再是一年前那個不知疾苦的嬌縱小女孩,如今身上添了一層叫他們一時間甚至說不清楚來源的沉靜氣質,平淡得叫人心酸。
沒有人敢上前,去率先將他們找了一年的孩子摟進懷裏。
穆楚裳也看着他們,難得有點兒失措——畢竟見到家人這樣的事情,對於她而言,確實算是恍如隔世。
在家人以爲她走失的一年裏,她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中過完了短暫的一生。
而現在,她也無比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近鄉情怯。
片刻之後,終究還是穆楚裳先邁出了那一步,她開始挨個兒叫人:“爸爸,姑姑,大哥,二哥,三哥,大表哥……”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最中間的老爺子身上,鼻尖終於一酸:“爺爺。”
聲音裏帶着的哭腔,誰都能聽出來,可少女喊出這一聲之後,卻再也沒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紅着眼盯着老爺子。
這些都是她的親人,都是最疼她的人,哪怕在她最不懂事的時候,他們也都包容着她,一點點地想去把她引到正道上。
那對於她而言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當感受到家人那種焦灼的情緒,穆楚裳便彷彿又成了當年那個能隨意向家裏人撒嬌的小孩。
她真的沒想過這輩子還能有見到他們的一天。
老爺子身邊的兒女鬆開了攙扶着他的手,他擡手,朝穆楚裳招了招:“裳裳,來讓爺爺看看你。”
這一聲彷彿是某種應允,少女又喊了一聲“爺爺”,終於是跟最嚴厲的親人抱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