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本不必當作寶貝書,但有人要標點付印,自然是各隨各便。這書最初是木刻的,後有排印本;最後是石印,錯字很多,現在通行的多是這一種。至於新標點本,則陶樂勤君序雲,“本書所取的原本,雖屬佳品,可是錯誤尚多。餘雖都加以糾正,然失檢之處,勢必難免。......“我只有錯字很多的石印本,偶然對比了第二十五回中的三四葉,便覺得還是石印本好,因爲陶君於石印本的錯字多未糾正,而石印本的不錯字兒卻多糾歪了。
“釵黛直是個子虛烏有,算不得什麼。......“
這“直是個“就是“簡直是一個“之意,而糾正本卻改作“真是個“,便和原意很不相同了。
“秋痕頭上包着縐帕......突見癡珠,便含笑低聲說道,‘我料得你挨不上十天,其實何苦呢?‘
“......癡珠笑道,‘往後再商量罷。‘......“
他們倆雖然都淪落,但其時卻沒有什麼大悲哀,所以還都笑。而糾正本卻將兩個“笑“字都改成“哭“字了。教他們一見就哭,看眼淚似乎太不值錢,況且“含哭“也不成話。
我因此又起了一個疑問,就是有些人攻擊譯本小說“看不懂“,但他們看中國人自作的舊小說,當真看得懂麼?
一月二十八日。
這一篇短文發表之後,曾記得有一回遇見胡適之先生,談到汪先生的事,知道他很康健。胡先生還以爲我那“成了古人“云云,是說他做過許多工作,已足以表見於世的意思。這實在使我“誠惶誠恐“,因爲我本意實不如此,直白地說,就是說已經“死掉了“。可是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這先前所聽到的竟是一種毫無根據的謠言。現在我在此敬向汪先生謝我的粗疏之罪,並且將舊文的第一句訂正,改爲:“汪原放君未經成了古人了。“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四日,身熱頭痛之際,書。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四年一月二十八日《晨報副刊》,署名風聲。)
二反動歌小孩子
天上半個月亮,
我道是“破鏡飛上天“,
原來卻是被人偷下地了。
有趣呀,有趣呀,成了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