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斯將手杖擱在一邊,看了眼自從上了馬車後就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貼身男僕摩里斯。
這位身材高大、皮膚略黑的年輕僕人猛然醒轉,意識到自己還在馬車上,連忙頭顱微微低下,滿是歉意地說道:
“抱歉,先生,我剛纔有些……”
“有些感觸?”
“是的。”摩里斯略一遲疑點了點頭,接着道,“還有些不明白您所說的另一個問題。”
“那個問題可能會發生在遙遠的將來,只是我的一種猜測。對未來有一定的計劃,對可能面對的危險提前做好準備,是我們應該做的,但更重要的是面對現在……”
羅爾斯以教導的口吻沉聲說道。摩里斯作爲他的貼身男僕,本就是與他關係最爲親密的人,當然,如果他只是一位普通貴族和富豪的話。
事實上,以他的年紀,如果出身貴族或者富豪家庭,那等到他真正繼承家業時,他的貼身男僕就會成爲家族管家,這也是貴族家庭中的潛規則之一。
在魯恩的傳統中,貴族是不會像他和克萊恩假扮的道恩·唐泰斯那樣,去找什麼僕人協會的。
他們的僕人來源往往來自家族封地,比如租借土地的農戶、不太富裕的中產家庭。這些僕人往往都在十歲左右就進入貴族家庭中,先成爲所謂的見習聽差,一步步培養挑選,正式聽差、房間男僕、負責部分具體事物的管家、貼身男僕、管家……
這有些類似《紅樓夢》,但根據魯恩的傳統,這些僕人,特別是擔任貼身男僕、管家這一類較爲重要職位的,幾乎都不被允許結婚,而到了年老時也會被貴族們所贍養。如果結婚的話,那基本上就要退出重要職位,不過他們的子女如果願意繼續擔任僕人的話,會得到一定優待。
但是這些以見習聽差進入貴族家庭的,是很少有人能成爲貼身男僕或者管家的,這些職位都是有很多要求的。就像摩里斯作爲貼身男僕就需要對時尚有良好的品味,他負責的工作就有爲羅爾斯準備衣物,包括出席各種宴會時的穿着也都要他來負責。
如果是王室,那一些職位上甚至不乏貴族子女。
對於摩里斯,羅爾斯是很想讓其成爲自己的管家,把現在這位來自黃昏隱士會的管家奧格斯特辭退,但前者還欠缺許多經驗,現在又是愛德華·萊託代替自己出現在貝克蘭德,所以只能放棄。
“我明白了。”
“嗯,接下來我記得是一場畫展?”
“是的,先生,是皇家藝術學院的畫展,據說大王子哥溫頓殿下以及霍爾伯爵長子,希伯特勳爵都會參加。
“這次本來是皇家藝術學院每月例行畫展,但最近較爲出名的風景畫家考克斯先生有五幅畫參展,其中包括讓他成名的《港口》,《貝克蘭德大橋的開通》,另外三幅是他的最新創作。”
摩里斯是管家學院培訓出來的,在藝術和時尚方面有一定的天賦。他語氣輕快,頗爲自信:
“五幅畫中有一副木板油畫,名爲《乾草場》,得到了皇家藝術學院院長布朗先生的稱讚,不過這很大程度是因爲這是皇家藝術學院推崇的藝術形式。水彩畫在貝克蘭德並不受重視,認爲這不是高雅的藝術形式。”
接着摩爾斯詳細講述了水彩畫家協會和皇家藝術學院的一些糾葛,讓羅爾斯也不禁感嘆,哪裏都逃脫不了這種競爭。
馬車沿着國王大道,一路朝西區駛去,很快來到了皇家藝術學院,出示了請帖後,駛入校門,往畫展舉辦的藝術廳駛去。
一路上,摩里斯的講述並沒有停止。這是每一位貴族都必須經歷的事情,除非他真的精通每一個領域,否則像這樣的“補課”必然是每次參加類似活動或者舉行宴會前不可或少的。
幾分鐘後,羅爾斯整理了下衣服,得到摩里斯確認,沒有問題後纔拿起靠在一邊的手杖,下了馬車,貼身男僕跟在身後。
皇家藝術學院的畫展對訪客並沒有太多限制,只要穿着得體就行。但今天不一樣,是針對哥溫頓、希伯特、羅爾斯等少數羣體,所以對其他訪客做了限制,這也是貴族在魯恩的特權。
藝術廳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他們也早已從馬車上的家族徽章上確認了來人的身份,但看到羅爾斯時還是有些驚訝。
對於這位今年剛被冊封的德瑞安子爵,他們自然是想要交好的,畢竟對方和小尼根公爵關係親密,幾乎一手扶持着小公爵維持着保守黨的利益。但同時這位子爵又極少公開活動,無論是宴會,還是藝術沙龍,都很少參加,更別說像今天的畫展了。
事實上,他們對霍爾伯爵長子一手推出來的畫家考克斯並不是很感興趣,這段時間頻繁參與類似活動已經讓他們有些厭煩了。要不是聽說大王子哥溫頓會參加這次畫展,他們參加的慾望並不強。
難道德瑞安子爵也是衝着哥溫頓王子來的?那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代表了那位小公爵?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除了個人興趣外,這種宴會、沙龍、活動的出席已經飽含政治因素了,不是能隨心所欲的。如果不是希伯特推動考克斯成名,背後有宣傳大氣污染治理的因素,又代表新黨利益,他們不會一次次參加這種活動。
這些參加畫展的賓客們一邊思考,一邊對羅爾斯點頭致意,時不時上前交流兩句,大多數都是沒什麼用的客套話。羅爾斯臉上也掛上了笑容,融入了這個集體。
直到一輛豪華馬車駛到展廳門前,衆人才停止了討論,他們都看到了馬車上的徽章,那是一把豎直向下,柄部是紅色寶石皇冠的“審判之劍”,這是奧古斯都家族追溯到上一紀元的象徵。
車門被打開,一位穿着正裝,頭髮半灰半白,臉龐略帶愁苦,神情有些侷促的老人走下了馬車。
“詹姆斯·考克斯。”摩里斯低聲在一旁提醒了羅爾斯一句。
跟在考克斯先生身後的一位戴着白色髮套的中年男人,臉龐頗爲嚴肅,嘴巴呡成一條線,幾乎看不到嘴脣。他藍色眼眸在賓客中掃了一圈後,才站在馬車旁,如同一尊雕塑。
哥溫頓的護衛,威廉·菲爾德,序列5的“懲戒騎士”……這是安插在哥溫頓身邊的盧塞恩提供給羅爾斯的情報。
這時,有着古典雕塑美感臉龐的希伯特下了馬車,笑容燦爛,目光在羅爾斯身上停留一瞬後,讓開了道路。緊接着是有着方臉龐,大眼睛,嘴邊蓄着大鬍子的大王子哥溫頓,他同希伯特一起,帶着考克斯和衆人在展廳門口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