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還蜷縮在角落，已經不哭了，雖然一直在杌湖這座城市長大，可她身上無不散發出來自大山的怯懦羞赧。
南歌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讓司瓜湯暫時安頓好湯圓之後，就到學校跟自己匯合，恰好明天就是元旦，她有三天的假期。
這屋子是不能繼續待着了，調整了一下心情，帶着湯圓出來，敲響了周阿姨家的門。周阿姨因爲隔壁沒有聲音傳出來，已經心驚膽戰了很久，這會兒聽見敲門的聲音，心裏才踏實。
打開門，看見南歌帶着一個小女孩站在離自己老遠的地方，“快進來！”周阿姨招呼道。
南歌搖了搖頭，“周阿姨，我就不進去了，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去世了，我剛從她們家出來再進你們家，怕不吉利，您還是趕緊報警吧。”
周阿姨還要再勸說南歌進屋，被老伴兒一把扯住了衣服，小聲說：“她不願意進來就算了，報警要緊。”
周阿姨一想也是，回屋拿了手機打了電話。屍體已經高度腐爛，她待的那間屋子裏面各種蛆蟲已經下了崽兒出來。
南歌擔心湯圓被房東欺負，一直陪她在樓道里站着。透過老舊的窗戶，火紅的晚霞鑽進南歌的眼睛裏，帶着一些淡淡的憂傷，如同她現在的心情一般。
南歌周圍雖然都是善良的人，可她還從沒親眼見過像房東這麼好的人，這種人只在電視上看見過或者聽說過。
聽說租客死在自己家中，並且屋裏已經被污染的很嚴重，他的表情沒有一絲嫌惡，主動表示承擔周阿姨家被污染的那面牆的維修費用，還對湯圓特別交代，讓她先到自己家中暫住，等房子維修好了再回來。
南歌聽了他這番話，忍不住仔細打量這個房東，非常健碩的身材，身高目測一米八多，他的年齡南歌判斷在五六十歲和四五十歲中間，長得倒也算一表人才，高鼻樑，大眼睛，眉毛像一把刀，工整的架在眼睛上面，一張四方嘴讓南歌想起來朱廣臺。
原本以爲湯圓會欣然答應，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準確的說是小姑娘的媽媽有自己的想法。
湯圓衝房東鞠了一躬，用小奶音說道：“謝謝叔叔的好意，不過我已經不好意思再給您添麻煩，還是跟着警察叔叔走比較好。”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看向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姑娘，周阿姨眼睛裏的心疼藏都藏不住，“小丫頭，來奶奶家住吧！”
還有看熱鬧的也紛紛拋出橄欖枝，湯圓一一謝絕，小小年紀腰桿挺得筆直，讓南歌有些佩服。
“房東不是都同意讓湯圓繼續住了麼，怎麼還讓她跟着警察走啊？”南歌趁大家的注意力被恐怖的屍體吸引，問司瓜湯。
“這個房東是個老色痞，我的孩子被他欺負怎麼辦？”
南歌聞言擡頭一看，果真房東的眉眼之間帶着淡淡的春色，雖然不明顯，不過卻很清晰，應該是悶騷的類型。
現場很快就被清理，南歌目送湯圓跟着警察離開，小小的身體努力挺得筆直，優雅的像一個公主。
還是周阿姨的老伴兒豁達，在屋裏大喊：“老伴兒，趕緊回來打包東西，我要去閨女家住兩天。”
周阿姨的女兒在本市的一家醫院工作，住的離周阿姨家不算遠，兩三站的距離。周阿姨的老伴兒正愁找不着理由看看女婿對女兒到底好不好呢，機會就來了。
“糟老頭子，事兒真多!”周阿姨又對南歌說，“你等我一下啊。”
南歌看着周阿姨離開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四周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她陷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這種空虛的感覺險些將她掏空，南歌漸漸開始變得驚恐，她好像變成了一個扭曲的人。
“南歌呀，我們回學校吧！”
周阿姨拿着個紅色的小包從家裏出來，洪亮的聲音把南歌驚醒，她無意識的“啊”了一聲，回過神看着老舊的樓道，好像看見了人的另一種生活。
鄉村，破舊的老屋，昏黃的燈光，帶着灰塵的案板。這樣的生活大概是司瓜湯逃離那片土地的原因吧。
“這孩子！”周阿姨見南歌不僅沒理她，還像定格了一樣，止住不動了，“怕不是被嚇破了膽兒吧？”說着把手放在南歌面前晃了晃。
“啊？怎麼了？”
“沒怎麼，咱們啊，還是趕緊回學校吧！”周阿姨看着南歌的狀態覺得害怕，她要是被嚇出個好歹來了，自己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跟來的時候一樣，南歌跟在周阿姨的屁股後面。相比上樓，下樓好像更需要小心謹慎，被太多人踩過，它已經變得滑溜溜的。
“你怎麼在裏面待了那麼久啊？”
“久嗎？我就問了問小姑娘她媽媽什麼時候沒的，還有她自己怎麼過的之類的，沒感覺過了很久啊。”
周阿姨對南歌的這些問題表現出了強烈的好奇心，“她媽媽什麼時候沒的？”
南歌看着她八卦的樣子彷彿看見自己的老年，不行，這個八婆的愛好必須得改改了。
“她媽媽三個月前沒的，小丫頭膽子好像被嚇破了。好在他媽媽生前有屯糧的習慣，所以一直都是小女孩自己做飯自己喫，自己照顧自己。”
周阿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以前就老聽見那個女的教小孩做家務，我還想呢，這麼小的孩子就讓她做這做那的，小心以後老了人家不孝敬你！沒想到，她那是未雨綢繆啊！”
說着周阿姨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唉，這娘倆實在太慘了。
“她們娘倆搬來多久了？”
“很多年了吧。”周阿姨認真回憶了一下，“好像剛來的時候，那個小孩還是個小嬰兒。不過她們家平時都不跟鄰居打交道，我們這一個小區都沒有跟她熟的。現在想想也是，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能活着就不錯了，哪兒還有閒功夫更我們這些老太婆聊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