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門的外面,劉柳昏昏沉沉,對於自己的兒子在裏面的光榮事蹟一無所知。她斜靠在老公肩膀上,好像又變成了幾年前的那個小姑娘。
“你記不記得我們是因爲什麼在一起的啊?”她玩着頭髮,漫不盡心的說,旁邊的人肌肉立刻變得緊繃。
“不管爲什麼,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劉柳點了點頭,“我以爲這個孩子沒有了,我會高興的。”
說話間吧眼淚就已經橫着飛了出來,她擡頭,笑着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明明這幾年被自己折騰的夠嗆,可他好像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年給他們上課的那個胡教授。
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杏核眼裏水汪汪的,全是困惑,“可我的心爲什麼這麼疼呢?”
這是幾年來劉柳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心情,結婚之後,劉柳不是在發瘋就是在找茬的路上,他能躲則躲。
至於那個孩子,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不拴住劉柳的一個工具而已,在認識劉柳之前,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認識劉柳之後,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只有一件寶貝就是劉柳。
胡教授走到今天也算是披荊斬棘,早就練就了一個金剛不壞之身。可自從見到劉柳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就算傾其所有,也要把這個女人據爲己有。
爲了遮蓋自己幾乎瘋狂的佔有慾,他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市儈的、虛僞的教師,這樣每當看見劉柳不屑的模樣,他就會自己避開。
小心翼翼的扶着劉柳的肩膀,胡教授嘆了口氣,“當媽的哪有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啊。”
“你說他會原諒我嗎?”劉柳從胡教授的懷裏擡起頭,水汪汪的眼睛乾淨的像一個小女孩。
“會的,豆豆那麼懂事,怎麼可能怪你呢?”胡教授心想:是不是自己,沒了,劉柳也會這麼問別人呢?可惜他不能就這麼死了,他還得給劉柳買各種包包呢。
豆豆的遺體告別儀式安排在上午的十一點鐘,南歌和新月那個時間剛剛開始上課。豆豆穿着劉柳準備的西裝,神情安詳,被撞傷的部位已經被修復,他像睡着了一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操作檯上。
劉柳親眼目睹自己的兒子被推進火化爐,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堆碎渣渣,終於徹底崩潰,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南歌和新月在一牆之隔的教室裏關注殯儀館人來人往,終於看見劉柳的身影,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幾乎已經不成人樣,是被她的教師老公抱出來的。
坐在窗邊,優勢明顯的南歌看到這一幕,下巴險些脫臼,“什麼情況啊!完全顛覆了!”
新月被南歌一把拉過去,“你快看!”
不情不願的趴到窗邊,新月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不是說他們的感情不好麼,不是說劉柳不喜歡豆豆麼,這怎麼回事兒啊?”
兩個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老師講什麼根本聽不進去了,凳子上好像有釘子,扎得兩人屁股坐不下。
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的南歌和新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動作和高嗓門已經成功收穫了全班同學的注意,大家已經盯着她們看了兩分鐘之久。
老師在入行之前做的是禮儀培訓,是因爲儀態萬千的女教師,畫着淡妝,穿着一身旗袍,身材苗條,明明已經四五十歲了,看起來跟剛剛奔三的女青年差不多。
“那邊的兩位同學,外面有什麼這麼好看?”
老師的聲音溫溫柔柔,到了想聽她講話的人的耳朵裏,像悅耳動聽的音樂,到了不想聽他講話的人的耳朵裏就成了催眠曲。
而南歌和新月都不屬於這兩種情況,她們倆直接屏蔽了信號。直到前排的同學敲她們桌子,兩個人才回過神,“啊?”
看她們自由鬆散的狀態,老師也沒生氣,“是我太不像樣了,讓你們忘了這是在上課嗎?”
南歌和新月趕緊道歉,下課還主動跑到系主任那裏承認錯誤。沒想到人家老師根本就沒提她們倆,弄的自己像自作多情不說,還白白得了一篇1500字的檢討書。
再回到教室,裏面已經空無一人,殯儀館裏也是該下班的下班,該午休的午休了,安靜的好像劉柳沒來過一樣。
飯都顧不上喫,兩個人跑回寢室,生怕豆豆已經不在了,推開門一看,這個小東西還跟早上一樣躺在南歌的牀上呢,連姿勢都沒換過。
看見她們,豆豆就開始抱怨,“你們怎麼纔回來啊,我都要餓死了,快快,有什麼好喫的,趕緊孝敬孝敬小爺我。”
看見豆豆還在,兩個人選了一路的心踏實下來,“你們死人不是不用喫飯的麼?”
“是啊?”
“那你餓什麼,隨便找個地方聞聞味兒不就行了麼?”
“那可不行,我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麼,就是聞味我也得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聞!”
看着他士氣昂揚的小樣子,南歌心想:您都不是人了好吧?
“你是不是應該交代一點事情?”新月盯着豆豆的眼神也是挺嚇人的,好像隨時準備喫掉小羊的大灰狼。
豆豆胡亂打着哈哈,“有麼?沒有吧,就是有,我餓着肚子也想不起來啊!”
不是爲了照顧這個小屁孩,而是她們兩個的肚子也餓了,到餐廳覓食去,恰好遇見了王亮和慕也。
“學長,你們怎麼才喫飯啊?”
“別提了,這不是又要考試了麼。”
“哦哦。”南歌還挺同情學醫的,畢竟她也是親眼見證過他們用行李箱裝課本的盛況,“挺辛苦的,多喫一點好的補一補吧。”
目光掃到慕也身上,“怎麼吳魴學姐不在?”自從吳魴回來南歌都沒遇見過她。
慕也翻了一個大白眼,“爲什麼她得在?”
見他語氣不善,南歌也不敢多問,用眼神詢問王亮,王亮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意思是等下手機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