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大概也已經看出來賈雪對自己的態度不同尋常,雖然第一個追求者是自己的同性這件事情讓新月感覺有點噁心,不過她還是努力保持一如既往的剋制。
賈雪從十四號樓走出來的時候,天比她來的時候更黑了。雖然她學了一點所謂的稀罕東西,不過對於鬼魂什麼的感覺是天生的,她自己本身只是一個遲鈍的凡人,沒有那麼敏銳的感官。
要說起她的這個師傅,還要從除夕夜說起。她們家從爺爺輩就開始賣拉麪,在市中心有一間自己的店鋪,鋪面雖然不大,可是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
爲了方便在寫字樓加班的白領,他們家的鋪子一般都回營業到臘月二十九晚上七點鐘。這天也是一樣,賈雪的爸爸等到整整七點整,就準備關門回家喫餃子。
捲簾門拉到一半被一張髒兮兮,黑漆漆的手給攔住了,賈雪的爸爸以爲自己撞見鬼了,嚇得臉都白了,咬了咬牙,準備一鼓作氣,把門徹底關上,來個眼不見爲淨。
沒想到對方的力氣比他的還大,輕輕鬆鬆就把門給重新打開了。除夕夜的晚上,大街上雖然張燈結綵,可是一個人都沒有。賈雪的爸爸看着面前的男人。
渾身髒兮兮的,還散發着一股發酵的氣味,衣服破破爛爛,頭髮很長,依稀能看出頭頂紮了一個髮髻。個頭不高,一米六左右,瘦瘦小小,鬍子拉碴的臉上依稀能看見幾條很深的皺紋。
冰天雪地,寒冬臘月,他還穿着露着一個腳趾頭的布鞋,腳趾頭又紅又腫,還有一些黃色的液體附着在上面,看來是生了凍瘡。
“我們打烊了。”按照賈雪的爸爸平時的習慣,遇見這種流浪漢,肯定會給對方煮一碗麪,可是今天日子比較特殊,他的假期就要從此開始。
“冷,餓。”老頭說話帶着一股外地口音,賈雪爸爸看他不是本地人,想要問清楚情況,可無論他再怎麼問,老頭只反覆重複這兩個字,“冷,餓。”
賈雪爸爸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大概鬼迷心竅了,就把他給帶回了家。賈雪的媽媽雖然不提阿高興,不過看老人確實可憐,也就沒說什麼。
倒是賈雪,跟老頭對視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好像她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賈雪的爸爸找了自己的衣服、鞋子給流浪漢,還特地下廚幫他做了飯。
“洗完澡,喫完飯,你就趕緊走吧。”賈雪的爸爸雖然心地善良,但也不可能把一個流浪漢留在家裏住。把他帶回家就已經是非常危險的行爲了。
“你放心,我喫完就走,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流浪漢看樣子也是敞亮人,得到了對方的保證,賈雪的爸爸心裏就放心多了。
洗完澡出來,除了頭髮有點長,整個人看着還是很精神的,吃了家裏的三大碗麪,衝賈雪的爸爸深深鞠了一躬,就走了。
天橋底下,樹洞裏,自助銀行裏,地鐵站······偌大的城市裏,她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沒看見這個老頭的身影。賈雪感到非常失落,正準備垂頭喪氣的回家,肩膀忽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小姑娘,你在找我啊?”
不同於在家裏見到的時候那種委屈的模樣,老人渾身散發着自信的光芒,就連口音也因爲他渾厚的聲音中的志得意滿而顯得不那麼明顯了。
賈雪微微一滯,才略微有一點不好意思的說:“是啊,我看你挺可憐的,想問問你還缺什麼嗎?”
她下意識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專程來找他的,這樣好像自己跟這個流浪漢好像就變成了同樣的人。
“這樣啊,我也不知道我還缺點什麼,不如你跟我去看看?”
賈雪的理智告訴她,不能跟着這個陌生的老頭走,可是身體一點都不聽使喚,好像被他用手推着,還沒來得及思考,人就已經到了破舊的鐵皮房子前。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賈雪說着就要匆匆忙忙離開,她又不是不關注社會新聞,這種流浪很恐怖的,萬一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他的老婆,哭都沒地方哭去。
“急什麼。”老頭到了自己的地盤,神情更加囂張,從懷裏掏出煙桿,深深的吸上一口,“我對你這種小屁孩沒興趣,你不是覺得我面熟麼,我可以告訴你願意。”
賈雪眉頭一皺,奇怪,他是怎麼知道的?有可能是因爲自己昨天晚上表現的太過明顯了,媽媽就經常嫌棄她什麼都放在臉上,難以成大器。
這麼一想,賈雪好像找到了問題的答案,也就不是特別驚慌失措了,“呵呵呵,你想多了,我看誰都經常是好像以前見過的樣子。”
老頭神神祕祕的衝賈雪笑了,“這樣吧,你要是五分鐘之內能從這裏走到對面的馬路上,我就放你走;要是沒走到,就乖乖回來叫我一聲師傅。”
老頭的鐵皮房子在一條小河邊,這裏雜草叢生,不到一百米的前方有一條馬路。賈雪看着二者之間的距離,不禁覺得這個老頭兒可能神經有一點問題,這麼近,她走過去怎麼可能需要五分鐘呢?
“好啊!”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了,你可想清楚了。”老頭嚴肅的有點恐怖,讓賈雪想到幾個字,“死神來了”。
她重重的點頭,雖然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老頭的神情說明其中有些故事,不過相比較自己的感覺,她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大步邁向前,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可憐的老頭:這麼短的距離竟然要五分鐘,真是一個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