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滿殿的黃褐色幡旗,不難看出這座偏殿是戰國時期的遺留物。因爲時間的消磨讓楠木做的箱子腐化破爛露出了裏面亮閃閃的金銀幣。
白色的玉磚堆砌在地面,即便因爲剛剛打鬥而破碎但是依舊能看出這是世間難得的美玉。
而此刻冷霜華的注意全在了暮成雪身上,暮成雪體溫低得嚇人,若不是這人的胸口還在起伏光憑這如同冰塊一樣的溫度冷霜華都快以爲自己身邊其實是一具屍體。
暮成雪能感覺到肺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年幼時被人誘騙並被關在密室裏的經歷。黑暗與恐懼如影隨形,小小的他大口地喘息得到的卻是窒息。
他就要死了,被活活地憋死在這間黑漆漆的屋子裏。
忽然緊鎖的門被打開,一束光落到暮成雪的眼中。
“喲,這怎麼有個小孩。”
“鍾離渙,醒醒。”
記憶與現實不斷交合分離,暮成雪猛然睜開眼睛死死地握住冷霜華的手。
冷霜華感覺到手上的力道加大以爲暮成雪是不想死,於是道:“你不會死的,信我。”
他握着暮成雪的手輸送靈力,可是不管怎麼樣這個人的靈脈就是沒有一點返還生機的苗頭。冷霜華蹙眉,究竟是什麼樣的事能讓這人的靈脈廢成這樣
一旁緩過來的任海東見狀說道:“這人作死,用自己的一生修爲去換他師侄的命,要不是我們用藥他早就死了。”
“你認識這位公子?”白楓久居在外自然不知道任海東給冷霜華配冥婚的事。
“哦,忘記跟你說了。”任海東說道:“除了九華聖手我還找了另一個跟教主八字相合的人。喏,就是這個。”
白楓:“……”教主要是活了一定是被你氣活的。
冷霜華:“……”我真是謝謝你。
任海東拉起暮成雪的手食指和中指搭在暮成雪的腕子上,砸了咂嘴:“嗯,他一腳入黃泉了。就這麼一個小雞崽子似的身板還敢給別人擋刀。”
暮成雪靠在冷霜華的肩上不做聲。
冷霜華擡眼看向任海東說道:“把九轉還陽丹拿出來。”
九轉還陽丹是所有九幽閣的人都會帶的保命藥,此物能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將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人拉回來。
任海東驟然被一個少年命令頓時感到冒犯,火冒三丈:“黃毛小子你以爲你是誰就敢命令老子!”
“我不想說第二遍,拿來。”冷霜華直勾勾地盯着任海東的眼睛,這副樣子彷彿任海東敢說一個不字他就能一劍剁了他的腦子。
任海東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這個眼神讓他想到了當年前教主就是這樣面無表情地殺掉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
任海東吞了吞唾沫,若不是知道這小子是暮成雪的師侄他真的會以爲眼前的人就是借屍還魂的冷霜華。
“任海東,是你給還是我搶你可要想清楚了。”冷霜華已經沒有耐心了,這些年任海東拿着他的名義四處樹敵不免讓他懷疑起了此人的用心。這個人在自己的手底下呆了這麼多年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呢。現在的九幽閣究竟是誰說的算呢?
“給。”白楓將自己的那瓶九轉還陽丹連同其它傷藥丟給了冷霜華。
“小白你——”任海東剛想發作,就被白楓搖頭制止。
白楓心裏清楚現在任海東跟他還有他的靈獸都受了傷,從剛纔這人萬軍之中取將軍首級的舉動來看,此人的修爲絕對不低,他們二人可能不是其對手。
更何況此人能使出九幽閣的束縛咒還能迅速說出九幽閣前教主的陪葬物,說明他對九幽閣知之甚多也就是說他對九幽閣的每個人瞭若指掌,如此危險的人物應當避其鋒芒。
九幽閣令人望聞生畏的原因有很多,除了教主鐵石心腸出手狠辣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教主冷霜華養了一羣暗鴉。
這些人分散在修真界的各個部分滲透於每個家族甚至是九幽閣本身。冷霜華通過這羣暗鴉將八大世家和九幽閣盡收眼底,天羅地網下沒有人能逃脫冷霜華的法眼。
但是直到那一次冷霜華意外慘死讓衆人發現這張蛛網破了洞。
隨着時間的推移,傳出冷霜華是被養的這些烏鴉反噬慘死。因爲有傳言說冷霜華在臨死前見了暗鴉,死後暗鴉卻再也沒出。
冷霜華自然知道自己現在的主動暴露未來定會招來一些目光,但是爲了保住眼前這個鬧人精的命他也不得不如此了。
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是人情。一旦欠下了,糾纏個幾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不想有這樣的牽扯,上輩子因爲各種因果糾纏他一刻也沒自由過。
如今,他已經重活一世斷然不會讓自己深陷這種紅塵是非之中。
冷霜華解開暮成雪的衣服,讓人趴在自己的腿上。刀傷不算很深但是橫跨在整個背上殷紅的傷口隨着呼吸正在滲血的樣子着實可怖。
“四下無人又孤男寡男的,道長要對我做甚?”
冷霜華:“……”傷成這樣了還不忘逞口舌之快新,也真乃神人。
“嘶,輕點。你還有沒有良心,我這可是爲了救你……”
“師叔,安靜。”
“……”暮成雪一愣然後問道:“不愧是小項柳一心二用,嘶。”
“師叔過譽了,還請師叔忍耐一下讓師侄爲你拔毒。”
冷霜華豎起手指念着法咒淡藍色的光平穩又緩緩地注入了暮成雪的傷口裏,儘管如此靈力衝開靈脈中那些萎縮的積毒的地方的時候還是讓暮成雪悶哼出聲。
讓一個殺人無數的魔頭救人就好比屠夫捏繡針,冷霜華生怕一點出錯就讓這個煩人精永遠閉嘴。
過了一個時辰,瘟鬼留在暮成雪身體裏的疫病被冷霜華用靈力逼在一處最後吞噬碾碎。冷霜華抹了把頭上的汗說道:“好了。我幫你刮掉爛肉。”
暮成雪現在整個人如同水洗一樣,面色蒼白道:“您老行行好打暈我吧,我太疼了。”
冷霜華皺眉,他這位六師叔還真是嬌生慣樣的祖宗,當年他斷手斷腳尚且還能連斬十餘人衝出包圍圈,那時的他可沒喊過一個疼字。
還真是人與人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冷霜華架起暮成雪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頭搭在自己的肩上說道:“疼就咬我,我要刮爛肉了。”
暮成雪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咂得迷迷糊糊,但是後背的刺痛又讓他恨不得用石頭砸暈自己。修長的十指緊緊地攥着冷霜華的衣服臉色煞白。
終於結束後,他無力地靠在冷霜華的肩上氣若游絲:“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師侄。”
冷霜華面無表情地給暮成雪上藥包紮,道:“省點力氣吧。”
暮成雪的下頜搭在冷霜華的肩窩望着偏殿上的玉風鈴。忽然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說洛神還是人的時候都遭遇些什麼呢?若是曹植繼位洛神還會成爲洛神嗎?”
冷霜華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總覺得這人話裏有話。再想問的時候,暮成雪已經睡了過去。
地宮裏沉寂了很多年的風鈴忽然響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