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院子裏看書的冷霜華頭也不擡地說道：“回來了。”
“回來了。”玉瓊活動這手腕，問道：“怎麼想起來把暮成雪送走了？”
冷霜華按在書頁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隨後道：“危險。”
“難得，”玉瓊坐在冷霜華對面說道：“不過對你產生威脅的，你不都會斬草除根嗎？”
“他母親於我和冷方寂來說有救命之恩，他本人爲了救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殺了他，我又會沾染因果。”冷霜華平靜道：“重來一世，我不想再沾染業罪了。”
玉瓊冷哼：“有些事，你以爲送走了就沒事了？冷霜華你是在地府裏睡糊塗了吧，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難以解開，牽扯個十生十世都是正常。”況且你和暮成雪兩個人之間的因果線，已經編成了一根繩子，是永生永世也別想解開了。
冷霜華沒有說話。
玉瓊：“緣不斷，無論在怎麼分離也會再見面的。冷霜華，我不明白，像你這樣的冷血無情的人究竟會因爲什麼跟暮成雪結下這麼深的緣。”
半晌。
冷霜華凝望着遠方的山脈，道：“我忘了。”
玉瓊挑眉：“忘了？我可不覺得，我倒覺得你是不敢想起來。”玉瓊晶瑩的指甲點着冷霜華的胸口，不懷好意道：“像你這樣的人已經能夠預料到未來的事了，你是怕，有暮成雪在，終有一天，你的無情道會分崩離析……”
冷霜華漆黑的眼眸移到玉瓊的臉上，看着那抹看好戲的微笑，他扯開了玉瓊的手，一字一句道：“可我知道及時止損，而你，卻深陷其中。”
此話一出，玉瓊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冷霜華，你不要以爲我真的殺不了你。”
“是嗎，你不妨試試看。”
說完，冷霜華就轉身離開。
忽然，玉瓊在冷霜華的身後大喊道：“冷霜華，爲什麼不是你！爲什麼應周天大劫的人不是你！爲什麼死的不是你！”
冷霜華身形一頓，骨節分明的手扣在木色的廊柱上，他說：“因爲，上天已經選定了。”
冷霜華說完就看到了神情複雜的六合仙尊，而冷霜華依舊神色冷漠道：“明日柳川溟和蔣長柏會來，我會跟着他們一起離開。”
言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若是暮成雪還在，他就會發現今天的冷霜華步幅很大速度很快，像是在逃離一樣。
“所以，你覺得我沒有把你當成回憶的工具？”暮成雪的笑聲又一次迴響在耳畔。
冷霜華看着一望無垠的大海，風起葉響，海浪滔滔，鷗鳥鳴叫，可是他卻依舊覺得太安靜了。
翻涌的心緒，滿腹的話好像都沒辦法說了。因爲能聽他說話的人，都走了。
恍惚間，冷霜華好像看到了一個紅色身影，踩着一塊石頭揚起笑容道：“哥哥，紅塵這麼有趣，你爲什麼要修無情道啊。多無聊啊，陪我玩不開心嗎？”
“我不知道啊，”冷霜華聽到自己這樣回答道：“從我離開母親後，從師公到師父再到天道，他們都說我該修行此道。”
“那豈不是很慘？哥哥，你的生活好無聊啊。”紅衣少年握住了冷霜華的手說道：“不過別怕，我會一直跟着哥哥的。有我在，更一輩子都不會孤單的……”
“我也會永遠保護哥哥的。”暮成雪抱着劍站在九幽閣所在的島嶼上的一棵樹上，仰望着明月輕笑道：“所有背叛過哥哥的人，都要付出代價的啊。”
只見暮成雪身形化作一道殘影，連斬幾十人一路殺到了九幽閣幾大高手所在的地方。
蔣長柏和柳川溟約莫半個時辰前接到飛鴿傳書，臉色大變急匆匆的出門了。周揚，劉洋已死。海棠外出，只留下白楓和護法任海東。
轉瞬之間，這兩個修爲不低的人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暮成雪笑眯眯地讓被定住的白楓坐在一邊，道：“你是冷霜華的親信，我不動你。乖乖待着，別打擾我哦。”
此時的白楓身形似木頭，除了眼睛能動以外剩下的地方一概不能行動。
寒光一現，蠟燭熄的那一刻，鮮血從身體裏破裂而出，弄髒了暮成雪的衣袖。歸兮劍上流淌着粘稠的鮮血，暮成雪的臉上掛着危險的笑容。
“所以，”暮成雪歪着頭笑得和藹道：“告訴我，是誰在背後指使呢？任護法。”
高大的漢子跌坐在地上，鮮血從腿上的窟窿裏汩汩往外冒。
“你，你是——”
“是啊，區區不才就是九華聖手暮成雪啊。”暮成雪蹲在任海東的身旁，淺藍色的衣襟被染成了深藍色，歸兮劍上的靈石是這幽暗的室內唯一的光源。
任海東咳出了一灘血，道：“我竟然，小瞧了你。”
“是啊，眼高於頂自然會再跟頭。”暮成雪用靈力匯聚成一把小巧的匕首，面帶笑容地插入任海東的血肉裏攪動。
“當年你被冷霜華撿回去，一點點爬到現在的位置。冷霜華死後你擔心九幽閣大廈將傾自己又過回苦日子，就在這時，劉洋帶你見了一個人。這個人許諾在你把冷霜華的屍體交給他之後，他會讓九幽閣，讓你，成爲這修真界至高無上的存在。”
暮成雪咧着嘴笑道：“他還說了好多恭維你的話吧，他的一番話你的這顆虛榮心飄飄欲仙。”
任海東臉色慘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人會突然修爲暴漲，而且還能將他和劉洋暗中勾結的事情的始末一字不漏的敘述出來。
“你在想我爲什麼修爲突飛猛進，你在想我爲什麼知道。”暮成雪倏然斂去笑意道：“那是因爲在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之後，我就想殺你了。”
任海東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掐住了脖子，肺部的空氣即將壓榨殆盡。暮成雪靈力一撤，任海東大口的喘息起來。
“說，還是，不說。”暮成雪轉動着匕首，月光落在匕首上又被髮射到牆面。
時隔百年，任海東又一次感覺到那種被死亡追逐的壓迫。
“海棠是他的人，負責跟你聯繫。”
“你怎麼！”任海東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輕易的暴露了。
暮成雪嗤笑一聲，道：“蠢貨，你怎麼偏偏就信了蠢貨的話呢。”
暮成雪五指扣住了任海東的天靈蓋，慢慢收緊五指，清脆的咯嘣聲響起後，又是□□摔倒在地的噗咚聲。
他殺了任護法，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我了？白楓這樣想道。
暮成雪踱步到白楓面前，解開了白楓身上的幾處大穴，道：“小子，知道你們家教主師承何處吧。”
白楓不作答。
“呵，如出一轍。”暮成雪勾起嘴角道：“我還有事帶不了你，去碰來跟你們教主說一聲，不用來九幽閣了。海棠早跑了，我看任海東不順眼很久了，先下手殺了這個棄子了。”
接着，暮成雪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對了，再幫我帶一句話……”
三日後，蓬萊島上除了蔣長柏和柳川溟，又來了個不請自來的白楓。
見到白楓的時候，冷霜華明顯一愣。但是白楓將前因後果講清楚之後，冷霜華倒也沒驚訝，不過他也沒想到暮成雪竟然能這麼快重回巔峯。
柳川溟咂咂嘴：“老大，這人也太能隱藏了吧，之前的交手完全看不出來他的修爲實力到了大乘期。”
冷霜華盯着茶杯，良久，說道：“他還說什麼了？”
白楓看了看冷霜華說道：“他問您，你知道孤獨的滋味嗎？”
茶水流入茶杯，淡淡茶香味縈繞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