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看不出窫窳心裏那一點祕密,也太辱沒神的尊號了一些。
疏懶地起身,少昊瞥了眼縮在長乘身邊一臉無辜的瑤姬,再看看努力遮掩卻又心思擺在臉上的窫窳。
少昊頓時來了興致。
好久沒有什麼樂子可言,這對一個老神來說,離徹底萎縮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這般,”他面對面,向窫窳傳聲道:“給你兩個選擇。”
言語之中,到底難掩絲絲八卦:“要麼主動把你的故事告訴本君知曉,要麼,做瑤姬的師父。”
傳聲結束,少昊亮晶晶的眸子盯住窫窳。
難得見這老神對一件事上心,來崑崙千餘年,除了糟蹋沙棠果子那些年,就沒見他好奇過什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擺明了就是要拿別人開涮。
控制着更加難堪的憤怒,窫窳握了握拳,他還沒有失去理智。
“兩樣,我都不選。”他亦傳聲回答。
不想失去如此有趣的逗樂,少昊繼續遊說:“你也看見了,她身上可有你感興趣的東西,真的不考慮考慮?”
這回,窫窳不但眼眸紅,面容也染上了紅暈。
咬牙,惡狠狠地瞪了眼,早就擦掉淚水一副找到靠山有恃無恐情態的瑤姬。
他擦着少昊的衣襟,翩然離去。
怎麼說也是在自家地盤上,絕不可能受一介客座帝君的威脅。
妥協是不可能的,神君就不要面子了?
至於收徒,想都別想!回弱水邊垂釣還能延年益壽,沒得鎮日看那魔女在眼前晃,而白白減了壽數。
既然收拾不了,便只得靜等機會,謀定後動了。
窫窳,有自己的打算。
嘁,無趣至極!
少昊面上閃過一絲鬱色,不禁暗忖,便是青君還在,憑窫窳那性子也沒什麼樂子可看。
就這般不討喜的性子,除了弱水垂釣,想來也培養不出沒什麼高端喜好了。
誰說神就該喜怒不形於色?過日子,天上地下一個樣,都得找一個有趣的靈魂來作伴,纔不那麼無聊啊!
自然,若對方既有趣,還有一副看得過去的皮囊,那就更好了。
想到此,眼光不由得掃向長乘,和他身邊的瑤姬。
“你……”少昊才待開口問詢,瑤姬已經見機撲了過來。
拽住少昊飄逸的袍袖,瑤姬眼珠骨碌一轉,用一貫狗腿的表情討好:“帝君,我就知道,您一定會來救我的。”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誰不知道帝君您,最是一副熱心腸!”不花錢的好話,瑤姬能隨口倒出一籮筐。
睨了眼自己已被揉皺的袖子,和那上面烏七八糟的‘爪’印,少昊突然就又有了興致。
“瑤姬是吧?”他自問自答:“本君收你做個徒弟如何?”
有那麼一瞬,瑤姬以爲自己幻聽了。
一旁的長乘,趕忙掏了掏耳朵。
從這麼近的距離看去,瑤姬清晰地看到了少昊一絲不亂的髮鬢,和吹彈可破的粉嫩肌膚。
還有,他眼角下,那一顆鮮紅的、小小的痣。
那裏,有深不可測,也有絲絲戲謔,以及一種熟悉不過的眼波。
那眼神,瑤姬逗精靈們玩的時候,也常常會有。
太過無聊時,強行找樂趣的心理,她並不陌生。
少昊眨眨眼:“怎的,你不願意?”
彼此端詳,少昊亦看到了瑤姬精緻的眉眼,和那眼裏幼獸般溼漉漉,滿含期待的光彩。
講真,少昊略略有些罪惡感。
面對這般一個幼弱少女動心思,委實……
經過短暫的權衡,生怕對方反悔似的,瑤姬索性抱實了少昊的胳臂,連連點頭道:“我願意,我願意!”
這般雀躍着,心甘情願地答應,讓少昊徹底放下包袱:“那好……”
許是興奮過頭了,瑤姬再次截斷少昊的話頭:“可是帝君,您收我做徒弟,不會有別的什麼要求吧?”
少昊不禁垮了臉,眼角掃到長乘背轉身,聳動肩膀的動作,氣惱地訓斥:“你把本君想成什麼神了?”
瑤姬睜着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頗爲認真的樣子:“諸如,像窫窳神君那般粗暴,變相體罰的事,帝君不會做的吧?”
原來是問這個。
少昊不自覺地放鬆了,笑道:“那當然是,必須的了。”
在瑤姬眼裏成功看到沮喪,少昊心情甚佳:“如你這等菜鳥,不用非常手段,何時能夠獨當一面,讓本君得享清閒。”
“可是……”瑤姬琢磨着反悔的代價,猶豫起來。
少昊不給她這個機會,順手脫下袍子塞到瑤姬懷裏:“當徒弟,先從洗衣服這種事開始,去吧,把你的爪子印都洗洗乾淨。”
瑤姬抱着發散有淡淡藥香味的仙袍,一臉糾結。
而少昊只着中衣,往神殿緩緩走去,還不忘吩咐:“長乘,把本君的玉榻扛過來。”
長乘自是殷勤,果然沒有動用神力,扛了那碩大的白玉榻追隨而去。
目送二神遠去,瑤姬這才找到了那個合適的詞彙,憤憤嘀咕:“你們,這是拔苗,是摧殘,是虐待未成年……”
“那又如何?”隔着很遠,少昊的聲音傳過來,帶着調侃笑意:“別忘了,等下來磕頭!”
神,都是怪物!瑤姬腹誹。
但能夠攀上帝君,最起碼生命有了一定保障吧?
如此想來,這樁買賣也不盡是虧本,未來可期呢!
抱着仙袍,瑤姬撒歡似的往天池漿洗去了。
……
修仙的日子,總是單調且枯燥。
瑤姬確定,自己真真實實的,是被“拔苗”了。
每日裏,不,每一個時刻,她都在神君們的監督和鞭策下,進行着屬於一個草根被動化神的修煉歷程。
成仙是要付出代價的,化神,則需要更大的代價。
當瑤姬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人生,已然變成了仙生,正在往神的層面,不要命地奮鬥。
如果可以,瑤姬真想對天地大喊一聲:算了!
這輩子,她就沒想過神仙的事。
胸,無大志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