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暈之中,投射出一道纖細的身影來,朦朧而虛淡。
“母親……”落英壓抑了哭腔的呼喚,細若蚊吟在瑤姬耳邊想起。
順着視線,瑤姬驚愕地長大了嘴巴。
毫無疑問,這位叫做碧痕的女仙,便是落英的母親了。
玉球中的聲浪非男非女,混雜着百獸的咆哮,又似海潮澎湃,嗡嗡嚶嚶亦真亦幻。
“碧痕,你可知錯?”那聲浪金鐵相交般刺耳。
光暈中的身影微微昂起了頭,挺胸之間身姿曼妙:
“並未犯錯,如何知錯!”她淡然而堅定的聲線,一如投射在光暈中的身姿一般挺拔。
玉球之中傳出一聲厲喝:“大膽碧痕,你難道真的要爲別人殉葬不成?”
碧痕的虛影端立如松:“天道有失公允,萬物皆做芻狗。多言無意,動手吧!”
玉球內冷哼一聲,倏然光芒大作,其上還有雷電閃爍。
紫色的雷紋,與亮白的電光交織扭纏,詭異妖豔不斷翻涌。
“母親……”落英又是一聲輕呼,緊緊拽住了瑤姬的衣袖。
下意識地攬住落英的肩頭,瑤姬內心裏突地泛起一絲異樣感,尖銳的疼痛便漫上了她的心房。
“嘶——”她一手撫上胸口,一手大力地護着落英。
仰頭看去,玉球散發出奪目的光華,那紫白二色匯聚竟演變成了一條龍形,隨着一聲龍吟,狂暴之神力直直砸向碧痕的身影。
感受到了落英的瑟瑟發抖,瑤姬卻做不出任何安撫的動作,也說不出任何言語來。
死死按住自己益發疼痛的胸口,瑤姬額頭上沁出大顆的冷汗來。
雷龍呼嘯着吞沒了碧痕的身影,狂暴之氣久久不散,整個地下囚牢都有所波及,各處隱隱傳來痛苦的呻吟。
瑤姬聽到了耳畔落英的啜泣,她強忍着疼痛想要安慰兩句,剛一張嘴卻‘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腦海裏猶如驚濤拍岸轟隆隆巨響,心口的痛更似刀劈斧鑿。
在第二道雷龍再次衝向空中的身影時,瑤姬成功的暈了過去,痛暈的。
……
夢中,是一片蒼翠的草地。
兩個妙齡少女手拉手一起奔跑笑鬧。
看不到正面,各自的長髮在風中飛舞。
她們並肩迎着落日眺望,漫天雲霞燦爛,勾勒出絕美的畫面。
二人攜手而立,衣袂翻飛間,其中一個笑道:“姐姐,等你嫁過去,咱們就沒機會像今日這般玩了,你可別只顧姐夫不管我了。”
另一個亦笑:“瞎說!你我同根共生,自是靈犀相通,什麼時候我都是你最忠實的姐妹。”
“那你說的喔,不許反悔,不許背叛!”前者言語裏依然是玩笑的口氣。
做姐姐的卻嚴肅道:“任憑滄海桑田,我必會守護你,完成咱們的使命。”
“呀!你瞧,姐夫追過來了。他是一刻都舍不下你了呢!”妹妹大笑着調侃。
二人緩緩轉過身來……
呃?
原來竟是南柯一夢。
瑤姬張開雙眼,眼神無焦地瞪着屋頂。
要說是小鸞和自己,背影完全不一樣,且她們兩個平素也不似夢中姐妹那般彼此稱呼。
罷了,夢而已,誰還較真不成。
只是,胸口那裏還在隱隱作痛。
瑤姬動了動,擡手去撫,手臂竟似千鈞重,剛剛離開牀榻便頹然垂落下去。
“仙子醒了。”陌生的聲音,並非落英。
轉頭看去,一張面生的臉孔,其上有些微關切。
瑤姬只得問她:“你是誰?落英呢?”
陌生的小仙侍與落英差不多大,誠惶誠恐道:“仙子要落英侍奉,我這便去秉仙君知曉。”
言罷,竟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瑤姬腦袋還沒完全運轉正常,女嫦便步態優雅地跨進了房門。
“感覺怎樣?”女嫦笑容恬淡地來探瑤姬的額頭,並瞥了眼身後的那陌生仙侍,笑道:“這是給你新分派的侍者,胭脂。”
瑤姬不解,掙扎着想要起身:“落英去了哪裏?爲什麼要給我另外派侍者?”
女嫦上手相助,扶瑤姬做起來,胭脂則見機放了軟枕給瑤姬靠背,很是機靈的樣子。
“落英的事你就別問了。”女嫦細心地幫忙調整靠枕,微有慍怒道:“她敢自作主張帶你去不該去的地方,還害得你神魂受創,不適合再留爲仙侍了。”
瑤姬急忙爲其辯護:“仙君你誤會了,那件事不賴落英,是我要……”
女嫦打斷,措辭嚴厲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分曉。”
見瑤姬面露不甘,又放緩語氣徐徐道:“地底囚牢乃神界禁地,她自小長於孤鶩島怎能不知神規嚴律,卻還一次次偷闖進入。原來,本君念在她年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多加管教,竟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起來。這次,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面對女嫦入情入理的言談,瑤姬自沒有反駁的理由,但地下囚牢那駭人的一幕,卻已然深深種在了腦海,落英的母親,那位叫碧痕的仙神,到底因爲犯了什麼了不得的錯,纔會受到雷霆鞭笞呢?
雷刑,可是天宮統御衆仙神,最爲殘酷的刑罰啊!
一介女仙受此刑罰,得是多麼罪大惡極?
“仙君,碧痕犯了何罪?”瑤姬好奇地問。
女嫦怔了怔,定定瞧着瑤姬半晌,才輕描淡寫地隨口道:“忤逆上君罷了,還能是什麼罪責。”
搪塞,也不用這麼明顯吧?
瑤姬不依:“仙君爲什麼不說真話?我看得清清楚楚,紫雷之刑可不是什麼隨便小仙小神能消受得起的。”
成功看到女嫦變了臉色,瑤姬認真問道:“落英的母親,以前到底是個怎樣的仙神?”
那些情景還歷歷在目,不弄清楚,瑤姬堅決不會罷休的。
直覺,這裏面有故事。
對有趣的事情,她從來都具備刨根問底的優良八卦品質。
何況還得考慮落英,不知道女嫦如何懲罰她。
自從去過囚牢,瑤姬對她的小仙侍更爲疼惜了,試問哪個做女兒的,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受盡酷刑,不是撕心裂肺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