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嬤嬤並幾個老媽子忙來忙去的收拾衣物箱籠,他只得乖乖地坐着摟着小白狐胡嬰的毛脖子。
待收拾停當,宋嬤嬤給朱真套上了小斗篷,領着他向着翠靄山莊大門外走去。
朱圓早已經站在馬車之前,看見朱真身邊還是跟着那隻小白狐,他眉頭一皺說到:“這隻野狐狸還在啊,弟弟你早該攆走了它,這還要帶它去王府多不方便啊!”
朱真聞言擡眼皮瞪了朱圓一眼,這是他五歲生涯第一次給人眼色,瞪完便蹲下身子用雙手去抱小白狐胡嬰,試圖將它抱進馬車車廂裏。怎奈他人小力微,根本抱不動。
朱圓見狀哈哈一笑,走上前來彎起手指敲了一下朱真的頭說到:“小東西,還會給我白眼了!起來些!”
說着一手抱起朱真,一手抱起小白狐胡嬰塞進了車廂裏。
在他將身子退出馬車車廂時,他嘴角一斜笑着看了一眼胡嬰。
雪厚初晴的臘月天,雖豔陽高照,卻寒風凌冽。
朱真蜷縮在宋嬤嬤身邊不住地發抖,宋嬤嬤將銀鏨梅花的暖手爐往朱真懷裏塞了塞。
胡嬰見狀挪到朱真身邊偎着他,如今的胡嬰已經滿了週歲,大約是在朱真身邊過得安逸,喫的又好一身銀白的皮毛,純潔無瑕,光亮濃密而修長。
朱真將臉也埋在胡嬰脖頸上毛髮濃密之處“咯咯”地笑了,他擡頭對宋嬤嬤說到:“胡嬰好暖哦。”
大約掌燈時分,主僕一行二十來人抵達了寧國鎮寧王府門前。
胡嬰一縱身跳下馬車,擡頭打量起這寧王府來。
只見這寧王府,高門大院,門口蹲踞着兩座比人還高的漢白玉石獅子。
雄獅頭上毛髮捲曲,腳踩繡球,張口向天而嘯,十分雄壯威武;母獅低頭頷首,看着腳爪下嬉戲的幼獅,高貴中透出一絲溫婉。
在朦朧夜色中顯得更是氣勢逼人。
王府大門爲三開門,居於高達三米的漢白玉石基之上。
門廊上出飛檐立斗拱,雕樑畫棟,覆着綠色琉璃瓦甚是精美。
廊下樑柱上掛着兩隻橢圓形紅色紗燈,燈上寫着黑色的“寧”字。
寧王府的門檻高聳,主門半掩,有兩丈來寬,兩扇朱漆大門包着銅邊,鑲着黃銅門釘,和一對黃銅銜環獸頭。
朱圓騎在馬上回頭看了看後面尾隨的馬車和僕婦隨從,一揚腿下了馬,不待門口家人通報一路跑了進去。
秋鸞和杜鵑扶着楊氏在車上等了片刻,也不見王爺派了小廝來迎接夫人,無奈只得扶着楊氏下車。
宋嬤嬤拉着朱真的手等了片刻,也不見朱圓返回來安置,便也扶着朱真下了車。
過了半晌,大門“吱呀”一聲響,走出來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小廝。
那老婆子只奔楊氏而來,秋鸞見狀一臉的惱怒便斥罵起來:“好啊!你們這些懶骨頭們,在府裏都做的派頭大了。主母回府不說早早出來候着,還磨磨蹭蹭,主母身子有病可經得起這冷風吹?仔細回頭揭了你們的皮。”
宋嬤嬤在一旁聽說王爺不在王府,心裏暗覺不妙,拉着朱真的手,走上前來向秋鸞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住嘴。
宋嬤嬤柔聲對迎出來的老婆子說:“還請媽媽引了我們小哥兒進去安頓了,這一路又冷又餓,少爺也熬不住了。”
那老婆子一看,小少爺得罪不得,便趕緊招呼衆人進院了。
那老婆子一路曲曲拐拐,將一行人領到了一個極偏僻的院子。
這是王府內後院靠近後花園的一處院落,青磚圍牆
一顆老槐樹枝繁葉茂,一副成了精的樣子,將長長的枝垂至院牆之外。
院子裏黑洞洞地,沒點人聲,幾步寬的院門外高高低低生了兩叢翠竹。
秋鸞扶着楊氏走到院門前擡頭一看,院門上懸着一個窄窄的黑漆匾額上書:“椿萱堂”三個字。
秋鸞心想這不是當年失寵的老太妃清修的院子麼,老太妃就是在這裏仙逝的。
秋鸞不禁回頭問那老婆子:“爲什麼帶夫人來這裏?寒香閣呢?”
那老婆子鬼鬼祟祟瞟了一眼秋鸞答到:“那寒香閣在打掃修葺,住不得人,讓夫人先在這裏委屈幾日。”
“這椿萱堂,已經荒廢好久了,哪裏住得人?”
秋鸞心裏十分氣惱。
“二夫人一早命人打掃過了。”那老婆子開始不耐煩起來,一邊說一邊打開院門走了進去。
秋鸞,杜鵑扶着楊氏,宋嬤嬤拉着朱真,跟着小白狐胡嬰走進了院子。
一推開院門便有一股陰冷的風,貼地吹過,直透入骨。
宋嬤嬤一看院子裏,黑乎乎影影綽綽盡是些半人高的野草,將原本的花草都淹沒了。
院子是個三合院,主屋亮一盞豆一般的燈。
秋鸞心裏一陣淒涼,懶得再多言,扶着楊氏直奔主屋而去。
進得主屋,只見一個身量粗壯挽着雙丫髻,穿着蔥綠棉襖棉褲的丫頭,在牀上鋪着棉被,兩手將牀榻拍的“咚咚”作響。
見了秋鸞和杜鵑扶着楊氏站在門口,那小丫鬟連忙起身,笨手笨腳地向着三人行了個禮。
那老婆子連忙擠進來指着着粗眉大眼寬臉的小丫頭說:“這是給夫人新指派的丫頭,六兒。”
秋鸞看那楊氏已經身心俱疲、氣息微弱便懶得再理那二人,扶着楊氏躺在榻上。又着那小廝,老媽子和六兒將箱子都拎了進來。
杜鵑見那屋子裏,就微微地點了一盞燈,仔細打量那四周牆角,還有蜘蛛網。
一看那油燈下的八仙桌上,草草地被人用溼抹布擦過,一道道的盡是泥印。
正惱恨之時,聽見那老婆子一邊往院外走一邊數落:“不看看什麼世道了!還擺個主母的譜子。自家老爹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彈劾司禮太監!被人下了大獄,害得王爺也被急召入京不得回來!還有臉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