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離聽着他似乎輕輕扭動着身體。
他知道師傅迦羅波多六大神通得了五通,因爲他有他心通之神通,所以花離在外部世界獲得的信息既是他的信息。
這也是他當初迫不及待想要收花離爲徒的原因之一。
利用和策反身邊人是他衝破這萬年冰獄的唯一方法。
因而,他也很怕花離修行的法術過於高深,法力過於強大,讓他有了反制自己的能力,所以並沒有教給他他心通,宿命通的真正法門。
花離會定時回北莽冰原探望被封印在冰獄裏的師傅,他這種遊走與人間與靈界的屬性,讓他成了一個行走的信息服務器。
只要花離坐在冰獄之上,迦羅波多就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六千年來與自己有關的信息無一遺漏。
所以,他很清楚朱立安是誰,爲什麼會尋找他。
他甚至比花離本人還清楚,他身邊花離有多愛他身邊那個毀了容的邢秋月。
花離心心念念只想帶着邢秋月回極樂天,根本無心在人世逗留,也是個指望不上的庸才。
迦羅波多隻指望花離能助他將朱立安誘至北莽冰原,他纔有機會早日打破冰獄封印,重返人間。
“花離…”半晌,冰層下的迦羅波多開腔了:“你這幾日又派那些沒用的東西去刺殺朱立安了?”
“嗯…”花離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雪白纖細的手指道:“我知道那些孤魂野鬼根本殺不了他,就是逗他玩玩。”
“幼稚,這種挑釁毫無意義。”迦羅波多斥道。
“朱立安本尊是修羅道戰神弁天之子阿哲羅。因他父親擊敗且封印了我,而繼承了榮耀,生來就擁有阿羅漢果位。他是擁有冰獄封印法力的阿修羅之一。他也是我提早打破封印的希望。”迦羅波多說着發出陰冷的笑聲。
花離在三界遊走數千年,關於修羅道戰神弁天與魔王波多萬年前的那場惡戰頗有耳聞。
也見過天神們談到魔王波多的邪惡法術而色變的。
隨時他跟着迦羅波多修行法術數千年,卻從未和他見過面,單憑聲音很難將師傅與那臭名昭著的惡魔聯繫在一起。
畢竟這聲音是如此優雅、甜蜜、純真而動人。
讓花離懷疑起外面的傳言來。
但是,八十年前,迦羅波多教給他的方法,讓他無聲無息在兩週之內屠盡了南窊島一百三十二號人,爲邢秋月報了仇。
“不要殺他……”迦羅波多似乎累了,七彩的光束向下沉了沉,聲音也變的遙遠了起來:“花離,你知道我若要重返人間需要肉身。”
迦羅波多曾經想過自己衝破封印可否佔了花離的肉身。
但是花離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也對助他衝破封印疑慮重重。
爲了不自斷後路,迦羅波多改變了主意。
“我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迦羅波多輕笑道:“我要佔了朱立安的肉身,借他的肉身行走天下,讓他親愛的父親眼睜睜看着,哈哈哈哈哈!”
迦羅波多越想越覺得解恨:“讓他的寶貝兒子揹負起戕害衆生,危害人間的惡名!”
花離忽然覺得如墮無盡冰洋,渾身麻木不受控制的顫抖。
“徒弟!遵命!”花離跪起身來,對着冰層下的亮光拜了拜。
“將南窊島封閉了……”迦羅波多冷冷道:“不要任何一個人跑掉,更不能讓那小子跑了。”
“徒弟曉得!”花離又俯下身子拜了拜。
“我累了……”迦羅波多又恢復了少年般清亮溫和的聲音說道:“你走吧!”
“遵命……”花離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花離,你可明白,你把這件事辦妥了,我才能助你帶你的心上人重返極樂天。”花離又說道。
“徒弟,明白。”花離低聲道。
迦羅波多曾向花離做出許諾——出了冰獄便送他回極樂天,並且助他除掉極樂天宗主羅婆那,扶持花離做宗主。
這個諾言對花離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花離緩緩站起身開,邁步向着臺階下走去,身後傳來了迦羅波多的聲音:“但願你我能互不辜負!”
花離遲疑了兩秒答到:“不相辜負!”
邢秋月坐在秋月白三樓臥室的窗前,白色窗紗在身旁輕輕飛舞。
八哥寶兒蹲在白色桌子上在陽光上打着盹兒。
花離不在,秋月白內一片寂靜,除了風聲和鳥的鳴叫,什麼也聽不見。
邢秋月讀了一早晨的《大藏經》,腰痠背痛,雙眼痠澀。
便揉揉眼睛,伸手拉開了身前的抽屜。
抽屜了赫然放着一副精緻的紙牌。
只是那紙牌上沒有花牌點子,而是寫着長長短短的名字。
邢秋月拿起那副紙牌翻看了起來,他從未和花離一起玩過這副紙牌。
只是花離偶爾會拿出紙牌翻弄,從中間抽出一張來,握在手裏唸唸有詞,然後放在一邊。
邢秋月習慣性地將紙牌倒來倒去數了幾遍,一共一百三十二張。
邢秋月隨意從中抽出一張,舉在眼前看了起來白色印着綠色萬字紋的硬卡紙,大約有兩隻寬,上面用遒勁有力,筆劃如枯枝般的瘦金體字寫着三個字:林阿秀。
林阿秀這個名字讓邢秋月心臟隱隠做痛。
阿秀是李恪安排給自己照料自己飲食起居的小女傭,死的時候不過十七歲。
她很喜歡性情溫和,相貌出衆的邢秋月。
總是爲邢秋月孱弱的身體擔憂。
邢秋月至今還記得她鼓着圓鼓鼓的紅潤腮幫子,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對他說:“邢少爺,你看你瘦的!就該多喫點有營養的食物。今兒這海鮮山珍煲多好啊,你多喫幾口啊。”
如今,她已經變成了紙牌上的三個字。
一張雪白的面孔湊到了邢秋月的臉側,幾縷銀白色的頭髮,輕拂他的肩頭。
一個甜蜜的聲音響起:“我的秋月在看什麼?”